她早晨一睜眼就要為全家人做早飯,做完早飯侍候湘雲和於菟去上學,等到兩個孩子走了,她馬上要去場院屋找覓漢們商量今天的農活,等到農活安排妥當,她馬上要洗衣、掃地、挑水、磨麵等一係列農活。
自小在家嬌生慣養的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今生還要幹這麼多的活、操這麼多的心。晚上,當她躺在於昭湘的身邊,看著夢中喊著李琪的丈夫,她的心裏委屈極了。她實在想不到以於昭湘強悍的外表下竟然埋藏著這麼一顆容易受傷的心,她實在不完全知道韓晉和李琪這兩個人在於昭湘的生命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委屈至極的葉亦麗曾經找到過徐明侯,想向他傾訴一番,但是當他看到徐明侯出出進進無半點空閑時,這種委屈隻好再次埋進了心底。
於昭湘大病不起,徐明侯就成了大忙人,每天晚上十二點之前他沒有睡過覺,早晨不到四點的時候又會準時醒過來。在白天,紛繁的事務把對妻子的思念拒之腦外,但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到自己最親愛的人已經不在人世了,而自己對她的愧疚今生注定無計補償的時侯,淚水一次次奔湧而出。
他深愛自己的妻子兒女,但他更愛養育他的這片熱土。在民族利益麵前,一切都是次要的——徐明侯不止一次這樣對自己說,現在,他仍然無怨無悔。
加官的媳婦黑妞生了一個又黑又胖的小子,這是鳳鳴村的一件大事。加官的媳婦黑妞嫁到鳳鳴鎮已經十多年了,十多年來,加官他娘周氏望穿黑妞的肚皮也不見她有懷孕的跡象。
李氏做夢都盼著加官能為她生個孫子。
在鳳鳴鎮有句俗話:天下的爺娘愛小兒。這句話在加官的身上更能體現出來。加官的奶奶、爺爺、母親都對加官偏向有加,其中以他的奶奶為最。現在,周氏好像接過了婆婆的衣缽,毫無理由地對加官偏愛起來。
因為偏愛加官,所以周氏最盼望黑妞能生個兒子,一開始盼著黑妞生兒子,但是時間久了,這種盼望之心逐漸被冰凍,由希望逐漸變成了絕望,現在,隻要能生個孩子就把李氏樂壞了,不管是小子還是閨女。
現在,黑妞生了個大胖小子,可把李氏樂壞了,她把平常對黑妞的所有厭惡之情統統收起來,拿出自己百倍的熱情一心一意侍候黑妞過月子。
然而,高興的表情卻沒有出現在加官的臉上,自從孩子一出生,加官的臉就再也沒有晴過天,用韓晉的話說就是像剛死了倆爹似的。
自從孩子出生的那天起,送雞蛋的人就差點把加官家的房門擠破,周氏樂得合不攏嘴,她不但邁動著小腳迎來送往,還要拿出自己多年的積蓄為自己的孫子好好喝九日酒。
在鳳鳴鎮,孩子在出生的第九天要喝酒慶賀,俗稱“過九日”。然而隨著“九日”的日益臨近,加官的臉陰得越來越厲害。他整天呆在司令部裏不出門,無視自己的家人一個個忙得像個地方(村長)。
一天晚上,特務連的一個隊員偷偷地來到於昭湘的家裏,非要把已經睡下的於司令喊醒,說有重要的事情向司令彙報。葉氏說司令這幾天身體太差,剛剛李醫生給他打過針,最好不要驚動他,無奈這個隊員遲遲不肯離去,葉亦麗無奈,隻好把昏睡中的於昭湘搖醒。這個隊員在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於昭湘耳邊耳語了幾句,於昭湘一下子清醒了,他的額頭上立即出現了細密的汗珠。於昭湘一句話不說,馬上起身,連衣服也沒有換,帶著這個隊員出了家門口,一陣風似的向村南跑去。
葉亦麗追之不及,怏怏回屋,惴惴不安地等待著於昭湘回來。
此時的龍吟河北岸上正站立著三個人,靠近河水的地方還躺著一個。“連長,怎麼辦?”一個人用顫抖的聲音問。
“扔進龍吟河。”聲音冷冷地,五個字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