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抓了筷子,攬過大瓷碗攪拌著裏邊結冰的稀粥準備喝時,忽聽門上砰地一聲響,被大力推開,幾個太監裹著一縷寒風先後走入。
當前那個掃視過房中情景後,轉頭向小太常道:“你是小太常吧——跟我們走。”
小太常見全都是從不曾見過的生澀麵孔,不禁一驚,起身道:“去哪裏?”
那太監懶懶地擺擺手,道:“休問。”轉身先向外走。跟隨的幾個太監來在小太常的身邊,怕她逃似地環圍在左右。
小太常見這幾人的臉色陰慘,目光跳蕩,立時有一種不祥預感,猛地轉身高叫道:“我不跟你去——你要害我——”
她身邊的太監見了忙伸手掩住她口。
前麵走的那人回身出拳擊在小太常的喉下,動作淩厲剛猛,將小太常喉間脆骨打得碎裂,堵塞住氣管。
小太常無法呼吸,立時噤聲,憋悶得手腳亂舞,拚力掙紮。幾名太監下手卻狠,死死按住。
片刻後小太常終於不再動彈,身體慢慢癱軟下來。
太監將她屍身裝入布袋之中,抬著便向外走。
當前那名太監向房內巡視,見兩名睡在榻上的小宮女正半支著身子向這邊張望,抬手指了惡狠狠地道:“你倆個若敢將今夜的事說出一字,便和她同樣下場,知道嗎?”
兩名小宮女嚇得急忙縮身,將被子蒙在頭上瑟瑟而抖,以為禍事就要降臨。
雷大郎自那日去看過小太常後,以為不需多少時刻就能和她團聚。卻不想左等右盼,就是不見小太常到,心裏好不奇怪。
這天恰逢康公公過來,說過些閑話後便問起。
康公公聽罷驚訝道:“我早和人打過招呼,她該過來了。莫急,我這一半天就去催,必不叫你久等。”
雷大郎聽他如此說,這才放下心。
康公公和他胡扯片刻,道:“走吧。”
雷大郎道:“去哪裏?”
康公公詭秘一笑,道:“你能有今日的榮華富貴,全拜他人所賜,怎麼?不想知道是誰嗎?”這一語叫雷大郎聽得迷糊,驚訝道:“不是——您嗎?”
康公公哈地笑出,道:“我哪有這大能耐?你休用言語臊我。”
雷大郎才知原來這康公公的後麵仍另有其人,便起身道:“麻煩康大哥帶我去見,我總需好好禮謝人家。”
二人在宮苑中左彎右轉,走出一盞茶時間,來在一座大院落前。
雷大郎雖不曾來過這裏,但辨別方向,已知該是後宮的禁地。自己雖已是尚膳監禦膳房的總理太監,可若不得召喚和特許,卻不能踏入半步,否則就是殺頭的重罪。
康公公從腰間摸出一塊鑄有龍紋的銅牌舉給守在門前的禁衛看過後,向雷大郎道:“你稍等,我去請示召喚。”自向裏麵去了。
雷大郎明白規矩,在路邊垂手低頭站立。
不過片刻,見康公公急急而來,手中舉著召喚令牌。禁衛見了擺手叫雷大郎隨入。
二人又向裏走。
雷大郎虛目偷窺,見這院中殿宇高大,金磚玉瓦,氣勢不凡,壓人眉頭。
待轉過兩層院子,來在一座偏房門前,康公公停步輕敲。。
片刻後有小太監撩棉簾探頭看過,道:“康公公,魏公公正候你呢。”康公公點頭應過,領雷大郎便向裏走。
二人穿過寬愈丈多的通堂,又進一道門,才來在正廳之中。
雷大郎被四周玲瓏擺件散發出的燦爍光彩晃得幾乎睜不開眼睛,才信為何民間說‘最奢莫過帝王家’。
康公公手指鋪著團繡麒麟錦墊的太師椅叫雷大郎坐。
可二人剛剛落身,聽門口有人高咳一聲。雷大郎轉頭見走入個太監,看年紀約有四十幾歲,臃腫身體裹在華麗袍服之中。臉色甚白,眼睛細小,一個碩大蒜頭鼻子聳立在一張闊裂魚嘴之上,顯得人中甚短,瞧著別扭。
相書上說此種相貌的人壽命短促,卻不知他如何能苟活到今日。
康公公見他進來,忙起身跨前一步,伸手攙在他的臂下,怕他跌倒似地顫著雙腿扶到椅前坐下,然後垂手在一邊伺立。
雷大郎從不曾見過康公公如此媚態,倒嚇得不輕,猜不出這太監是怎樣來曆。
康公公見他還在椅上坐著,倒有些惱,厲聲道:“還不過來拜見你的恩人?”
雷大郎如被從夢中喚醒,從椅上一躍彈起,向那太監拜下,口中說著冠冕言語。那太監卻隻將手輕擺,連虛閉的眼睛也懶得睜,從嘴裏嗤出一個字:“起。”
雷大郎束手躬身立在康公公旁邊,低頭垂目,凝神閉氣,連一絲聲響也不敢出。那太監卻隻在椅上坐著,動也不動,寒屍一般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