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英雄初扼腕(1 / 2)

薑楚聽說華伯仁夜裏就宿在這座小樓的二層之上,便懷揣利刃,登上樓梯,徑直入房來殺。

一間間尋過,最後在西數第二間透過半閉紗窗看到裏麵懸著一頂碩大紗帳。

紗帳罩著一張金絲楠木打製的雕花大床,床上黑影朦朧,似是睡著個人。

薑楚用刀尖撥開門閂,悄步走入,然後一躍向前,撲入帳內。先探手臂扼向那人的喉下,想著問個明白再殺,以免誤傷其他。

可手上綿軟,根本沒個著力處。薑楚立時明白,這床上躺的是個棉花填塞的假人,人家有如此準備,可見必有埋伏。

薑楚正想後躍躲閃,卻已經晚了。隻聽得驚天動地一聲巨響,薑楚覺得眼前刺目亮光一閃,接著滔天熱浪撲麵襲來,將他直掀出去。身體穿過木壁,撞塌欄杆,跌落在下麵的月季花叢中昏暈過去。

待醒來時見自己已被五花大綁在樓前的樹上。

薑楚迷糊片刻,覺得左眼鑽心般痛,一片朦朧,已經看不清什麼。臉上也處處錐心,好像綻開無數傷口,正有鮮血滴答而落,順著臉頰流淌個不停。慢慢活動四肢,發現並無大礙。知道沒有傷到筋骨,心裏稍安。

抬頭用右眼看去,見十幾隻燈籠火把下照著三、四十名手握刀槍的家丁。最前麵是個麵目猴相,口眼抽搐的老頭,正捋著頜下稀疏胡須向他端詳。

見他醒來,倒嚇一跳,忙退幾步,好似怕薑楚撲上來撕咬他一般。

老頭強自提起不多的底氣,猙獰了嘴臉高聲喝道:“你是哪個?為何要來殺本府?”

薑楚聽得這一問,立時明白他就是華伯仁。嘿嘿冷笑道:“殺你還用為何嗎?”

這一語卻將華伯仁噎得無言,惱羞成怒,向身後家丁揮手道:“給我狠狠地打,看他能強硬到幾時?”

眾家丁都應過一聲,紛紛撲上來毆。

薑楚雖然是練就藏密武功出身,並拚得‘石佛俠’的美譽,但畢竟是父母所生的骨肉身體,和常人沒什麼分別,哪經得住輪番的棍棒?不消片刻便即昏迷,隻剩三分命在。

華伯仁自知沒有決斷人命的特權,不敢把薑楚打死。命人押入自家的私牢中,等著天明之後再行處理。

薑楚躺身在冰涼的地麵上,蘇醒後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自己這一敗因從何來?

他卻不知自己早被人家出賣,每日一言一行都受監看掌握。這個陷阱已經設下多時,隻為等他來跳入其中。

出賣薑楚的正是霍光啟府裏那倆個曾和他遭遇過的巡更人。

這二人因為擔心薑楚若真個殺掉華伯仁,一旦案發必要牽累到自己。而自己拖家帶口,卻向哪裏逃?還不如將薑楚賣入陰曹,一來可以救下自己的性命;二來可從他們打心底憎恨的華老爺那裏領幾文賞錢。

由此可見人心之惡,隻為一己之貪便可將任何出賣,毫不憐惜。並不肯管顧什麼忠孝仁義之類不著邊際的東西,以為還是自己的性命和到手的銀錢來得實在。人心唯私,天生本性,聖賢難移,奈何?

這個華伯仁也有些來頭。

他華家在本地也算作大族。祖上世代官宦,叫家裏不但累積下萬貫金銀,也傳承下無數惡念。

華伯仁雖從小受聖賢典籍教育長大,最會背誦子曰詩雲、孔仁孟義之辭,但他心中卻牢記其父常說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八個字,以為才是至理名言。並窮盡一生努力實踐,不敢疏忽。其他所學則都當做是沒味的狗屁,不值一信。

他卻不知天下的讀書人十個之中倒有過半和他一副心思,都把一己私利擺得最正,餘下的不過是遮擋齷齪的籍口,博人尊敬的名頭罷了。

其實縱觀曆史,這班讀書人為惡最深,哪一朝哪一代的冤孽都是他們製造,是非都是他們撥弄。叫中國幾千年的一本善惡帳上血淚洶湧,盡被所淹,竟沒一處幹淨的地方,可悲可歎。

也不明白老天弄人時都有怎樣手段,把黑變白,將錯做對,讓人看著鬱悶。

這華伯仁本生著一掛蛇蠍心腸,按理該淪落地獄,好好地領受一番折磨才是;可老天卻不肯,非要將他捧上廟堂,叫他官運亨通,宦海揚波,好不得意。竟一路青雲,直升到監察禦史才罷休。

明時的監察禦史官階雖然不高,但因有上本直奏、彈劾百官的權利,是以朝野上下均都懼怕,叫華伯仁得機壓榨軟弱、欺淩良善。時日一長,更把肝膽養得寒冷,叫心腸變得堅硬,直比獸類還少三分人性。

但朝中黨爭之時受到牽累,被迫告老還鄉。

回到家鄉,華伯仁放眼四望,發現百十裏地方圓內唯他資曆最老,權勢最大,是以有膽量恣意放肆,任意胡為,百無禁忌。

他手下人得此護佑仰仗,自然加倍使用,都恨不能把前世來生的惡事都在這輩子做到盡才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