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楠正盯著手機發呆,宋鍾馗的一句話驚醒了他,他回望宋鍾馗,用眼神告訴宋鍾馗,他也不知道。
兩個人對望了一下,收回了各自的眼光,該怎麼辦?能怎辦呢?
客廳就剩下了兩個男人,和一具屍體,這個時候,屋子裏寂靜無聲,早就過了上班時間,連樓道裏也沒有一點聲音,這種安靜讓人心神不寧。
砰,一聲輕響,茶幾上的一個飲料瓶掉了下來,小黑嚇了一跳,從茶幾的一端,一躍跳到了另一端,歪著腦袋,對著滾落在地的飲料瓶嘶叫了幾聲,聲音難聽得要命。
宋鍾馗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吞吞吐吐間,青色的煙霧便開始在他周圍縈繞,他那雙獵豹一樣的眼睛,透過薄薄的煙霧,深深地盯著前方的地板,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他對張楠抬了抬手,張楠微微搖頭。
小黑弓著身子,在茶幾上踱了幾圈,輕輕一躍,就跳到了地板上。
這隻奇怪的黑貓平時冷姨不在的時候很少露麵,並且脾氣暴躁,行蹤神秘,基本上是看不到它的影子的,今天倒顯得這麼優哉遊哉,也真是少見了。
小黑似乎對沙發周圍顯得特別有興趣,嗅來嗅去的,一直不停歇,它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從沙發的一邊,走到了另一邊,一抬頭,就 碰到了黃小可垂下來的那隻手,這個物體立即吸引了小黑的注意,它抬起頭,鼻尖一點一點,不停地嗅著。
“你個死貓!滾!”張楠怒吼一聲,正在黃小可手邊蹭來蹭去的小黑,回過頭來,整個身子定格下來,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張楠,瞳孔細得就像一根線,眼神裏卻滿是挑釁的神色。
“你還不給我走滾!”張楠上前幾步,衝著小黑喊道,“再嗅老子殺了你!”
黑貓立馬匍匐在地,齜牙咧嘴,做攻擊狀,大概也是被張楠的怒吼震懾住了,它隻是作勢一下,就跑開了。
張楠的怒意卻沒有隨之減少,眼睛隨著小黑的身子移動。小黑敏捷地竄上陽台上的雜物櫃,消失不見了。
張楠的眼神卻落在了陽台上飄蕩的衣服上,風吹進來,是那種涼涼的風,那些衣服就像被鐵絲禁錮的幽魂一樣,晃晃蕩蕩的,想飄又飄不走,隻能徒勞地在原地打轉,像極了一串被驅趕著的鬼魂。
張楠忽然覺得這種場景像極的人的命運,或者是,像極了他的命運。
一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並不是你想往哪裏走,就可以往哪裏走的,這世界上有一種無形的規則,不管你願不願意,都要在這個規則裏行走,否者就像脫離了軌道的火車,後果自然是不容置疑的慘烈,這是成年了的張楠看透的第一個問題。
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傷悲。
就像這些隨風飄蕩的衣服,都有一個衣撐在關鍵的部位固定著,即使你晃動著,也逃不脫,掙不掉,人生的軌道亦是如此。
衣服是你自己,衣撐是牽絆和枷鎖,而風就是誘惑和追求。假如風很輕柔,不足與撩撥你的內心渴望,你就隻能被衣撐固定著在原地晃來晃去。假如風足夠狂野,給你的也力量足夠讓你掙脫衣撐的禁錮,你能保證迎接自己的就是自由和無憂無慮嗎?
那也未必,因為盡管你掙脫了束縛,也很可能被吹到偏僻的角落裏,掛在樹梢上,或者貼著某片潮濕的土地上,混在蠅蟲漫天飛的垃圾堆裏,那個時候,就連這陣陣的風都感受不到了,等待你的隻有慢慢腐敗發臭,靜靜死亡。
所以,這很讓人矛盾。
是掛在衣撐上,接受命運計劃的風,還是放手一搏,去麵對死亡,或者重生?
人是戰勝不了命運的,張楠想,這種想法是住進這裏之後才產生的。
畢竟,從住到這個屋子開始,厄運有一個一個找上來了 ,所以,當黃小可死了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無助他恐懼他憎恨,同時,他也學會了接受和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