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二十三個小時的火車之後,是顛簸的汽車,下車的地點距離他要去的地方還有十幾公裏,幸而現在還是上午,男人緩緩伸展一下腰身,捶了捶麻木了的雙腿,舉目望去,盡是坑坑窪窪的揚著塵土地,一條羊腸小道從腳下延伸至看不見的遠方。
隻能步行了,男人在心裏感歎了一句,邁開了腳步。
南方的深秋,一點都不蕭條,墨綠的樹葉,沾染著塵土,沉重地招搖著,卻是讓人的心情一點都輕鬆不下來,南方的風也顯得黏膩些,比不上北國的暢快。
男人跛著腳,寬厚的後背隨腳步一顛又一顛,吃力得很,踽踽獨行在這條似乎沒有盡頭的小路上。
他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偏遠的山村,去了解一個神秘的女人,他是托了人才調查出了她的基本信息,時隔這麼多年,幸而那個人還願意幫助他,多少讓他感到些許慰藉。
至少,當年的那件事情,還有人記得,至少當年的那個人,還有人惦記著。
阿晴,一個幾乎完美的女人,她的身上似乎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那種感覺讓他想到了幾年前的那段往事,男人點了一支煙,吐出的青霧隨風而逝。
會有什麼聯係嗎?他的眉頭深深擰了起來,事情可能比她預想的還要複雜。
既然不能從當前著手調查,那麼,從她小時候生存的環境來著手,或許能有所收獲。
一定要找到關於她的消息!想到這裏的時候,男人似乎過於激動,胸腔一陣憋悶,立下腳步,咳嗽了幾聲,佝僂著身子,他望著遠處連綿不絕的山丘,竟生出些悲愴來。
初見的那種寒徹透骨的感覺,和那種難於言說的熟悉感,每每湧上心頭,總會讓他莫名奇妙地憤懣。
這些年來,他一直為了某件事情奔波不停,虧欠了太多人太多人了,尤其是他的老婆,自打腿殘疾了之後,就離婚了,所有東西都留給女人,自此孑然一身,無牽無掛,隻求能弄明白這件事情。
那怕賭上性命。
十幾公裏的路程對現在的這個男人來說已經是很大的考驗了,幸好半途中遇見一個老鄉,正好是去往槐樹溝,也就是男人此行的目的地。老鄉很熱情,讓男人坐上自己的牛車,一路哼著悠揚的山歌,向著太陽的方向行進。
"大哥,這環境不錯呀。"男人首先開口。
老鄉止住歌聲,回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發黃的牙,整個臉上皺紋都擠成一團,格外的樸素親切,揮著手臂,用著跛腳的普通話把這方圓幾十裏的環境給介紹了個遍。
男人也被老鄉激昂的情緒給感染得高漲了一些,應和著聊了一會兒,心裏還惦記著關於那個女人的事,"大哥啊,咱們村有個叫阿晴的姑娘嗎?二十三四的樣子。"
"什麼晴?"老鄉眯起眼睛,做思考狀。
"白何晴,應該有些年頭沒回過老家了。"男人把阿晴的外貌特征盡可能比較詳細的描繪了一遍 ,然後眯著眼睛,靜靜等待老鄉的答案。
"那個女娃兒……"老鄉自己喃喃低語,目光低垂,回過頭來,自上而下打量了一下一番坐在後麵的男人,眼神複雜,帶著審視,不解,甚至十分明顯的抵觸情緒,全然無了剛才的那股精神勁兒,"我不認識!"老鄉踢了一下牛屁股,牛車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男人揣測著老鄉的表情和語氣,老鄉顯然不想和自己多講什麼,再問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他可不想被留在這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外過上一夜。
這個前一秒鍾還熱情爽朗的老鄉,聽到“白何情”這三個字 之後,就再也沒有講一句話,揚著鞭子,一個勁兒趕車,他一定知道些什麼,可他為什麼不願意講?
兩個男人一路保持著沉默,朝著前方走去。老鄉在途中偷偷瞄了男人幾次,似乎有什麼話要說,男人一直掛上微笑,好讓自己顯得容易接觸些,調人胃口的是,老鄉終究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