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天下後媽一個樣兒(2 / 2)

佘翠翠大驚,流雲村中沒有什麼地產百畝的大戶,算得起的小康人家隻有三四家,雲家就是其中一戶,匪人搶劫,這幾乎小富人家自然首當其衝,如果沒了鄉勇隊的庇護,那還得了?

當下強擠出笑臉道:“柴大哥說的什麼話?我剛才不過是鬧鬧娘兒們家的脾氣,你個大男人,何必和我當真?”向雍和道:“雍公子,請隨我來家裏喝茶休憩。”

雍和給她笑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勉強咧嘴一笑,隨她去了。雲氏走在自己身邊,雙眼通紅,卻強忍著不流淚。 臉上的掌印化為一片青紫,隱約可見腫起。雍和瞧在眼裏,心裏極不是滋味。

淩瀟肅指揮分發糧食。識文斷字的幫著登記,年輕有力的幫著分米,小孩兒嘻嘻哈哈湊成一團,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撿起灑落在地的零星米粒。

所有前來村口的眾人中,隻有佘翠翠灰溜溜的往回走。

一路上佘翠翠幾乎不發一言,冷冷走在前麵,轉過一道小坡,便見一座院子,院內屋宇,果然更闊氣高大一些,黑瓦白牆,紅門灰簷,不是十分豪奢,也確實有小富人家的氣派。

還沒進門,一隻大黑狗一麵喘氣,一麵撲上,雲氏喜道:“三哥兒!”大黑狗三哥兒見了雲氏,十分親熱,大紅舌頭伸出,雙爪搭在雲氏腿上,耳朵收斂,等待雲氏撫摸頭頂。

雲氏拍了拍三哥兒的腦袋,笑道:“也虧你還記得我!”

佘翠翠冷不防忽一腳踢出,裹了足的小尖腳正中三哥兒側腹,怒道:“不長眼的狗東西,老娘每天價喂你吃喂你喝,你卻對外人獻媚!吃裏扒外的狗東西!”

雍和皺皺眉頭,心道:“這女人罵的好難聽。”知道這女人是為了適才之事惱了雲氏 ,此刻在這裏指桑罵槐。

雲氏微微一怔,並不說話。

三哥兒嗚咽一聲,卷著尾巴躲在雲氏身後。佘翠翠瞪了雲氏一眼,進了院門,扭腰擺臀,拉著小薇,朝堂屋走去。

雲氏低聲道:“雍公子請。”兩人一齊也進了院子。

忽聽佘翠翠一聲尖叫,跟著媚笑道:“死鬼,你來這裏做什麼?這可有……可有好些時候不見了吧?”

一個男人的聲音道:“我來瞧瞧你啊!你連門都不鎖,豈不是開了門兒叫我鑽進來麼?”

他一個“門兒”字說的十分古怪,顯然是作什麼不堪的比喻,跟著便是一陣令人聽而生厭的淫笑。

雲氏聽的耳根通紅,眉頭皺起。兩人進了堂屋,隻見一個身穿大羅袍子的中年漢子坐在堂上的太師椅上,雙手伸出,和佘翠翠雙手相握,眉尖眼角,都是笑意。

這漢子滿臉油膩,一個大大的酒糟鼻子,魚眼凸出,厚嘴唇咧開大笑之時,可以瞧見他烏黑的牙齒。

他穿著大羅袍子,本該配一對靴子,頭戴巾冠,但是此人貪圖舒適,頭上戴了一頂女人才用的紫紅發網,將一頭長發鬆散綰住,足下蹬著一對圓口繡花布鞋,看上去不倫不類。

佘翠翠見雲氏雍和進來,咳嗽一聲,抽出手去。那漢子見到雲氏,忽的雙眼發直,臉上現出色眯眯的神情。

雲氏眉頭大皺,躲在雍和身後。

那漢子瞪眼瞧了瞧雍和,問佘翠翠道:“這牛子是誰?是你的新姘頭麼?”

佘翠翠笑罵道:“姘你的頭!你這千刀萬剮的小棍兒。”這裏沒有外人,這女人沒了忌憚恢複了潑辣本性,髒話汙言,脫口而出。

佘翠翠叫小薇回房,跟著自己坐在一張梨花木椅子上,一條腿擱在另一條腿上,尖尖的小腳不住晃動,媚笑道:“怎麼著,梅老板,你有什麼貴幹麼?”

梅老板嘿嘿笑了一聲,看了雲氏一眼,依依不舍轉回頭來,道:“我這次來,卻也有點兒正事。”

佘翠翠笑道:“原來是有正事兒,竟然不是來找我?”語調挑撥,媚態十足。

梅老板坐了下來,轉了轉手指頭的一枚白玉扳指,笑道:“我當年在從山西來你們福州開金玉店時侯,曾聘請雲老師為我雕琢玉器……”

佘翠翠笑道:“是啊,是啊,我這才認識了你這財大氣粗的梅老板啊。可惜兩年之前你就走啦,嘿嘿,見不得人家了麼?”

梅老板嗬嗬一笑,衝雲氏瞧了一眼,笑道:“你家大女兒出落得愈發可人,真是叫人……叫人……嘿嘿。”

佘翠翠哼了一聲,道:“長得一副狐媚樣子,不過是克死老公的掃把星罷了。”

梅老板聽到雲氏嫁人新寡,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淫邪笑意,轉頭對佘翠翠道:“五年多啦,你家欠我的錢,總該還了吧?”

佘翠翠聽了一愣,道:“欠你的錢?欠你什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