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中手中碎玉收起,放回荷包之中,攥在拳頭裏,朝佘翠翠晃了晃,道:“我請你記得,你們老雲家可還欠我三千兩銀子。”哈哈連笑,走出門去。經過雲氏身邊時,酒糟鼻用力一吸,嗅了嗅雲氏身上味道,雲氏皺眉後退,縮到雍和身後。
佘翠翠待梅老板出得門去,抬眼瞧了一眼雲氏,忽然罵道:“你不是說咱家光景還好麼,這還好個屁!你那死鬼老爹留下這屋產田地,有個鳥用,還不是轉手就要給了人家?”
雲氏沉默不語。
佘翠翠續道:“哼!他碾壞了人家的好玉,不聲不響,老娘居然還不知道!這一下可好,變賣了田產地皮,可也籌不到那麼多錢啊!我和小薇隻好上街去要飯啦!”
雲氏緊鎖眉頭,不言不語。雍和忍不住問道:“那塊玉原本真的值那麼多錢麼?”
雲氏點了點頭,她和佘翠翠耳濡目染,對玉器頗有眼色。不用拿在手裏細看,隻要遠遠一瞥,良莠立辨。
佘翠翠放下了腿,冷冷道:“你瞧怎麼辦吧?”
雲氏奇道:“我瞧?與我有什麼相幹?”
佘翠翠怒道:“什麼叫與你有何相幹?你那死鬼老爹欠下的債,你就沒有一份兒麼?你出嫁時,嫁妝那麼豐厚,他恨不得將所有的錢都叫你帶去嫁給那姓趙的老小子。眼下娘家有了難處,就和你沒什麼相幹了?”
雲氏還不知她在轉彎抹角打自己的主意,聽了這話,還以為後母是惦記自己的嫁妝,道:“就算把我剩下的嫁妝都變賣了,也不過幾十兩銀子了。這事兒……這事兒我們還得另想辦法。”
佘翠翠道:“什麼叫另想辦法?能想什麼辦法?”見雲氏還沒有會意,道:“你這小賤人恁地不曉事。”
雲氏不明所以,道:“曉事兒?”
佘翠翠笑道:“你還瞧不出來麼?那位梅大老板瞧上你啦!”
雲氏聽了一驚,道:“瞧……瞧上我啦?什麼叫……什麼叫瞧上我……”
佘翠翠笑道:“那時候你還未出閣,這些事兒你當然不知道。”當下將梅老板曾多次向雲玉師提親之事說了。雲氏顫聲道:“你叫我……你叫我去做那人的小妾?”
佘翠翠道:“什麼小妾?按山西人的說法,那叫偏房太太。梅老板是山西數一數二的大富豪,嫁給了他,你還愁享不到福麼?而且這樣一來,雙方成了親家,那三千兩銀子的債,可也不是就不用還了麼?”
雲氏抿著嘴,神情倔強,搖了搖頭,道:“我絕不嫁給他做小。”
佘翠翠冷笑道:“女子三從四德,這件事兒,怕是由不得你。”說罷起身,瞪了雲氏一眼,也不理雍和,傳入堂後。
雲氏僵立當地,身子不住顫抖,李太歌想要安慰幾句,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雲氏吸了一口長氣,強綻歡顏,道:“您是貴客,可不能怠慢了。”叫雍和坐在椅上,為他衝了一杯茶,道:“雍公子請用。”走出堂屋。
三哥兒和她甚是親熱,一見主人出來,立即迎上,搖頭擺尾撒歡。
約莫兩個時辰過去,雍和一直在堂上僵坐,佘翠翠固然不來理會他,連雲氏都不來與他招呼,隻是坐在院子裏看著日頭出神,偶爾腳尖挑動,逗逗三哥兒。
雍和知道,古代女子全無自由,不論是天子的公主,還是想雲氏這種尋常百姓家的女兒,一到出生,前途人生,早給父母安排既定。待得出嫁之後,更是對丈夫唯命是從,不敢違抗。縱然雲氏心裏有百般不樂意,也隻有強自忍受的份兒。
想起那山西玉商梅老板,心道:“這麼美麗的女人,居然要嫁給那麼不堪的家夥,真是豈有此理。”
不多時淩瀟肅前來雲宅,帶同村中的老輩幾人,手中拿了些簡單菜蔬、肉品、燒酒之類,果然要擺設宴席,謝請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