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兒仰頭笑道:“李貴司來啦!你瞧!”左手拉著劉東升的衣襟,右手手指一指,指定廳堂。
劉東升大喜,拋下擔子,大步流星地走進廳堂,拱手笑道:“李貴司!你來啦。”衝李靖李凝兄妹倆拱手道:“兩位公子也來啦。”他稱呼李凝為公子,顯然是不知道李凝其實是女兒身。
李氏父子都站起來回禮,雍和也站起身來。劉東升瞧了瞧他,覺得麵生,拱手笑道:“未請教這位公子……”
李貞卿笑道:“這位公子姓雍,是……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劉東升道:“原來是雍公子,在下劉東升,旭日東升的東升,是……是……嘿嘿,是太原城裏買炊餅的一個販子。”
雍和見他眉目英朗,個子高大,走路時腳部輕捷,一身筋骨端正,顯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異人,聽他自承是炊餅小販,心下倒也沒有輕視之心,微笑道:“你好,劉大哥。”
李貞卿既然在外人麵前不吐露他“尊主迷失訶”身份,必有深意,雍和也沒放在心上。
那小丫頭小鳳兒吃力地提著一籃炊餅進來,道:“老爺,這麼多炊餅,怎麼賣不掉麼?”
劉東升笑道:“今天下了雪,大夥兒不願上街來閑逛。明天就是元宵節了,我再出去賣,一定能發個吉利市。”
小鳳兒大喜,道:“那明天我要隨你一起上街,你要給我買糖人,買花燈。”劉東升微笑道:“好,好。”
小鳳兒道:“那我先去燉一大塊肉,然後把這些炊餅交付客房裏歇著的那些帶刀大哥們去吃,好麼?”劉東升微微一愣,聽到“帶刀大哥”幾個字時候,忍不住朝李貞卿瞧了一眼,李貞卿微微苦笑回應。
劉東升笑道:“好姑娘,你去吧。給那些帶刀大哥們吃。再有,你拿幾壇好汾酒,去請大夥兒喝吧?”小鳳兒得他誇獎,甚是高興,笑道:“是!是!”劉東升抿嘴微笑,在她頭上輕輕一拍。
待小鳳兒進了後堂,眾人落座,劉東升皺眉道:“李貴司為什麼帶了人手同行?莫非……莫非有什麼變故?”
李貞卿歎了口氣,擺了擺手,道:“不說也罷。”李靖卻怒道:“還不是鐵央典和左良玉搞的鬼?他們為了南宗宗主之位,汙蔑我爹是聖教叛逆,要……要將我爹處死。”
劉東升聽了一驚,道:“哦?有這等事?簡直豈有此理。李翁赤膽忠心,公義妥帖的名頭不僅在南宗大大的有名,就算是我們北宗人說起來,都是佩服的很。”李貞卿淡淡一笑,道:“劉貴司說笑了。”
雍和先聽他自稱“我們北宗人”時,心裏已是一驚,待聽得李貞卿居然稱呼他為“劉貴司”,心中更加驚訝,劉東升三十出頭年紀,居然就是北宗的貴司?既然已經是北宗的貴司,為什麼還要出外買炊餅?他知道,景教南北兩宗的貴司法司等人,除了在教中任神職之外,另外在世俗中還有本職,向李貞卿似乎就是福州一家綢緞莊的大老板,那位已故的法司晁晨龍這是一家鏢局的鏢師。劉東升擔任北宗貴司另有營生,並不意外,可是這份營生居然是製賣炊餅,不免有些出乎意料。
劉東升唇邊露出一絲苦笑,道:“李貴司千萬不要再叫我‘劉貴司’了,我九年之前,就已經被逐出北宗,連普通景教教徒都算不上,哪裏稱得上是貴司?”歎了口氣,臉上都是苦澀的笑容。
他這麼說,雍和更加吃驚:這人九年之前,不過二十一二歲年紀,究竟做了什麼驚人的業績,居然能躋身北宗貴司之列?
按照雍和這半個月一來對景教南北兩宗的了解,景教兩宗不僅教徒廣泛,而且財勢雄豪,李貞卿的公子李靖三十來歲年紀能當一名法司,已被人稱作“少年英才”,劉東升還是少年時候,就已經榮添貴司之職,實在叫人驚訝。他既然身為北宗貴司,如今居然淪落到上街賣餅的地步,雍和心中好奇,不知他九年之前犯了什麼事兒,居然被逐出教門 。
李貞卿道:“九年前北宗那件大亂子,不僅南北兩宗中正直智慧之士早有公論,江湖上有義氣有頭腦的好漢,朝廷中的有識之士,也都為劉貴司、哥舒法司打抱不平。”
劉東升緩緩搖了搖頭,道:“是不是早有公論,是不是為我和輕侯打抱不平,都無所謂。我現在每日製作販賣炊餅,也能糊口,又住在李貴司借給我的這座大宅之中,後半輩子,那是什麼都不愁的了。隻求安安靜靜過完這一輩子,往日躊躇滿誌的雄心,現在都揉在麵粉裏啦。哈哈,哈哈。”笑聲甚是苦澀。
雍和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以他販賣餅子的小販身份,居然能修築這麼大的一座宅子。原來這座宅子是李貞卿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