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在帳篷裏吃著,樂著。而付春秋和小姑娘則遠遠地坐在相臨的兩棵樹樁上,你看我,我看你,眼裏蕩漾著春水。這兩棵樹樁挨得那樣近,以致要貼上了。
“哥,我還是好奇,你為什麼對知青有成見?”她用手遮擋著前額,陽光很烈,她也很執著。
“不為什麼,我就是有成見。”他皺著眉,神情凝重,象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霧。
“我一直以為你很陽光,其實你——”
“其實我很陰鬱。”
“我一直以為你很快樂,其實你——”
“其實我很孤單。”
“我一直以為你很倔強,其實你——”
“其實我很柔弱。”
“你就是個大壞蛋,你就是個問號,是個迷,你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我沒的選擇,我很痛苦,我在掙紮,我在努力,卻什麼也改變不了。”
“昨天晚上我都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
“你,她,還有他。”
付春秋怔怔地凝望著眼前這個女孩,皺起了眉,樣子很凶,難為情至極的時候,他就這樣。
“哦,你還跟蹤我。”
“你就不必瞞著我。”
付春秋略一沉吟,“她和他都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哥們,我們好得能穿一條褲子,能吃一碗飯,能躺在一張床上,可是他卻……”
他痛苦地垂下頭,攥緊了拳頭,身體擰成麻花。
“他咋地了?”
“他強奸她了,而且有了孩子。”他咬緊牙關,幾乎會咬出血來,“他不是人。”
“真是渾蛋,人麵獸心。”她輕輕將手放在他肩頭,撫慰著他。
“她就隻有跟他了,而他卻跟別的女人結了婚。”他長歎一口氣。
“那你呢,你就坐視不管嗎?”
“我把他打了個半死,於是我進了監獄。”他愁眉略微舒展了一下。
姑娘同情地露出悲淒的眼神,既而喃喃道:“她真可憐。”
“其實孩子最可憐,得了極嚴重的腎病。”他捧著心,“我特別喜歡這孩子,我一定要把他治好。”
“我支持你。”她信誓旦旦地握住他的手。
付春秋突然笑了笑,站起來,伸展開雙臂,大聲說:“不說這些了,明天你就要走了,高高興興的,我去給你弄些我們這裏最好吃的,純野生的,你好帶走。”
小姑娘遲滯地跟著他。他則風卷殘雲一樣在地裏采摘起來,一會就是一大袋,都堆到她懷裏,說:“拿回家,你媽肯定喜歡。”
“不要錢?這麼隨便?”小姑娘放下懷裏的袋,眼望著衝他們直笑的農民。
“就這樣,咋地吧?”他向農民點著頭。
“他是我們的好兄弟。”臉曬得象要流油的這個兄弟走過來。
“兄弟,刀呢?”
兄弟會意地取來一把帶長柄的刀,那柄足有二三丈長。
他手握長柄刀,帶著連聲問還要幹嗎去的小姑娘向紅鬆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