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出事(2 / 2)

張月娥略一沉吟,開門進去了。

等付春秋截停一輛車後再次進屋時,爸爸和王嬸身上都換妥當了。付春秋把爸爸背上車。幾個人一齊乘車向市人民醫院疾馳。

一路上爸爸哼哼聲不斷,抱著腿直哆嗦。付春秋臉色陰鬱,他不知爸爸傷成什麼樣,心裏七上八下,替爸爸擔著心。因為他的疼痛而感到自身也疼痛起來。這麼多年,他與爸爸相依為命,就象一個人似的。他的脾氣這麼倔,他爸的脾氣也好不到哪去。但這父子倆卻很少紅臉,往往爸爸臉一沉,做兒子的付春秋就將笑臉貼上去了,驕傲地說爸爸說得對,兒子無條件服從。付春秋是個有心人,他不能讓爸爸難過。這輩子他對不起誰不能對不起他。他把他拉扯大,功高至偉。

至於爸爸替王嬸舍身救助,他舉雙手讚成。他不替王嬸做事,他都不讓。王嬸這輩子對他們家也功高至偉,他內心裏早就把她當媽一樣看待了。他多少次讓爸爸娶了王嬸。爸爸每次都會暴跳如雷,說大人的事你小孩別管。付春秋抗議道:“那咱家這樣使換王嬸,這公平嗎?”爸爸說:“她願意,你不用管。”

確實,王嬸對他們是無怨無悔。她一輩子無兒無女,至今還是老姑娘。聽多少人都說,這個老姑娘對他爸從年輕到老步步跟隨,他到哪,她到哪。可是兩人似乎純潔得象一張白紙,連手好象都沒摸過。

這種愛情模式,付春秋在電影裏也沒看過。有點冷酷,又有點溫暖,有些逼真,又有些模糊,有距離,但又不遠,說兄妹不是兄妹,說夫妻不是夫妻。兩家前後院,雞犬之聲相聞。兩位老人也常常互相走動,象串門一樣,坐在各自的炕頭上,點起煙鬥聊起家常。付春秋家有好吃的叫上王嬸,王嬸家有好吃的也叫上他爺倆。付老漢幫她做些力氣活,她則幫著付老漢一家縫縫補補。互利互惠,光明磊落,自然大方。從不曖昧,從沒傳過他們之間有緋聞。

這個尺度把握的,這種感情執著的,真叫付春秋佩服。他有時拿他和謝婉瑩與他倆對照。他覺得他沒有爸爸那兩下子。爸爸能叫一個女人死心塌地跟隨著他,無欲無求,心平氣和。而謝婉瑩呢,她好象從沒拿正眼看他,始終對他冷眼,好象他怎麼做她都不滿意。可是他就是離不開她,離了她就象斷了線的風箏,心裏特別恐慌。每次麵對謝婉瑩他都要仰視,就象是她的奴才,聽從她的使喚。以能滿足她的使喚,完成她交給的任務為自豪。這兩對關係正好倒過來了。為此,他常常受爸爸的奚落,爸爸說娶這樣的女人還不如打一輩子光棍。

在醫院裏,大夫摸著齜牙咧嘴的付老漢的小腿,眼睛望著別處,不停地打著鼻吸,生怕有什麼有毒氣體進入他肺子。似乎眼前的所有人都帶著病菌,都對他構成了威脅。付春秋就看不上大夫這樣,裝得什麼似的,大夫就不是人嗎?大夫就沒生老病死嗎?就長命百歲嗎?

終於,大夫開口說話了,依然陰陽怪氣地,“腿折了,等著做手術吧,誰是家屬,過來簽字,對了,押金準備好了嗎?”

王嬸忙上前,說準備好了。付春秋磨磨蹭蹭地把字簽了。

又是抽血,又是化驗,鬧了半天,老爸終於被推進手術室。大夫抖了抖身上的白大褂,對著付春秋說:“我就是你爸的主治醫師,我給他做手術。”

付春秋點了點頭,身子彎下來,說:“您辛苦了,爸爸就交給你了,拜托了。”

大夫鼻子哼了一聲,手術室的大門咚的一聲關上了,不一會就傳來爸爸殺豬似的叫聲。

過了大約兩小時,爸爸全身是血,熱氣騰騰地被推出來了。付春秋忙隨著護士進了病房,看著護士給爸爸掛上了點滴。

爸爸的右小腿打上了石膏,光潔圓潤,可是為啥身上全是血呢?付春秋問了護士才知道,原來給爸爸注射麻藥的大夫可能是注射得少。爸爸在做手術過程中疼得大喊大叫,手舞足蹈,把手術時流出的血濺得到處飛揚。

到後來,付春秋弄清楚了,哪有做手術不給大夫和麻醉師紅包的,他這個愣頭青愣是沒給,不禍禍他爸禍禍誰去?付春秋那個悔,想著爸爸遭過的罪,心裏就疼,“都怨我,都怨我,讓爸爸遭這罪。”多少日了,無論麵對王嬸還是爸爸,他嘴裏都是這句話。

住了一周院,付春秋就把爸爸接回了家。他讓張月娥在爸爸炕前伺候著,他去收破爛。他在村屯間賣力地吆喝。大姑娘小媳婦逗他,“咋?你對象不要你了吧?沒跟著呢?”

有時麵對她們的挑逗,他真想擰一下她們的屁股蛋子,叫她們疼一下。可是付春秋雖然三十多了,還是個處男,從沒碰過女人。他不敢。

他想著那個叫做對象的張月娥,她竟然為了滿足老人的意願自願地犧牲著。好樣的。他不會辜負她。為了她,他也能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