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第三節)(1 / 3)

剛搬來義學胡同不久,一個冬日的早晨,三姐兒正在辦公室裏忙碌。忽然聽到身後有喊“娘”的聲音,待她轉過身來,卻不禁大吃一驚!隻見四歲的大蛋子,匍匐著身子從屋外爬進來,三姐兒急忙把大蛋子抓起來,卻看到兒子的身上、雙手已是沾滿泥汙。

三姐兒急忙問大蛋子:“你咋找到這裏的?”

大蛋子年齡雖小,身體也瘦弱不堪,卻是個機靈鬼子,有顆玲瓏剔透心。他應答問題非常清晰:“娘,您每天上班走得早,俺爹抱著我到胡同口送您時,我早記下娘上班的地方了。”

三姐兒又問:“誰和你來的?你咋爬著進來弄這身泥?”

大蛋子道:“娘,是我自價來的!寢晨時,我一個人在家裏玩,心裏突然想娘了,就來找你。待我走到這裏霎,覺著渾身沒勁,就爬著進來了!”三姐兒又生氣又心疼,也說不出孩子啥來,就拿個布甩子出來,把他混身抽打一遍。又往臉盆裏加點熱水,拿條毛巾沾濕了,把大蛋子手、臉擦洗幹淨。

最後三姐兒對大蛋子說道:“大蛋子,你可給我仔細聽好了:今後絕不許你一個人過來!你一個小孩子價,萬一路上遇到大獁虎,把你吃了可咋辦?如果再遇上抱小孩的壞蛋,把你拐走了,我和你爹再上哪去找你?大蛋子,娘說的話,你可一定仔細記下!如果你再不聽我的話,我是絕不會喜歡你,還會告訴你爹的!”

大蛋子認真地點點頭:“娘,我都記下了!”

晚飯時,三姐兒就把大蛋子去找她的情形,又對男人講一遍。然後說道:“今天早晨的事,你看有多麼凶險!彙昌,你看咱倆都這麼忙,誰也顧不上照看大蛋子,是不是得找個人來幫幫忙呢?”

李老板默默地歎口氣道:“唉,找個咱信任得過又合適的人多麼難!找誰好呢?”

不料三姐兒卻胸有成竹,她徐徐道:“咱北屋的雇主胡大嫂,聽說她男人死到兵荒馬亂裏,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觀察過幾次,見她脾氣性格挺慢悠,說話做事也中規中矩,估計人也差不到哪去!又聽胡大嫂說:她唯一的閨女正在濟南讀書,不經常在身邊。我就尋思著,胡大嫂整天窩在屋裏又沒旁的事可幹,你看咱能不能請她幫忙,讓她來幫咱照看大蛋子?”

聞聽此言,李老板放下筷子,雙手拍著桌子邊。讚歎道:“三姐兒,虧你想得出,這下胡大嫂和咱兒子都有著落了。好主意,真正好主意!不過,咱得先和她商量商量吧?”

吃過晚飯,略一沉耽,三姐兒抱著大蛋子,李老板手裏提著兩包點心,三人即來到北屋。卻見屋子裏孤燈涼灶甚是冷清,而胡大嫂一個人正坐在椅子上發呆。看到有人進來,她抬起頭看看,隻嘴角翕動幾下,算是打了招呼。

胡大嫂有四十來歲年紀,身子卻佝僂著,脊背也深深地彎下去。花白的頭發,在腦後胡亂地綰個髻,有幾綹散亂地垂下來遮在臉上。胡大嫂蒼白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血色,卻滿布著細碎的皺紋。她的兩隻眼睛有些呆滯,甚至帶些絕望的神情,但麵容還是柔和的,遮不盡年青時的些許風華。

聽羊大少爺粗略對李彙昌講過:據說胡大嫂的丈夫是南省的外路人,也是世家子弟,曾經在周村街做過幾年買賣而掙下些家業,後來在時局動蕩中又逐漸衰落下來。前些年胡大嫂丈夫出門貿易時,卻在戰爭中和家裏失去音信,隻撇下胡大嫂和女兒守著這所四合院艱難度日。胡大嫂平日沉默寡言,幹什麼事都小心翼翼,略微聽到點響動,心也得嗦嗦半天。前兩年,胡大嫂的女兒梅芬考學出去,更使她一個人感到孤獨。直到李彙昌家三口人搬來租住,大蛋子時常在院子裏頑皮,三姐兒也經常和胡大嫂找點話說,院子裏才漸漸有些許生氣。

三姐兒和胡大嫂寒暄幾句,幾個人說起話來,李老板始漸漸露出來意:“自搬進這四合院,兩人一直忙於工作,以致照顧大蛋子不過來。孩子太小,他又自價不會照顧自價,吃飯哈水都成問題,倆人就一直放心不下,成塊心病。如今心裏一直想著,最好能找個人幫忙照看小孩子,胡大嫂如果覺得合適,能否幫著照看大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