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第四節)(1 / 3)

真是:“欲加其罪,何患無辭?”可吳醫生偏又不識時務。他是個隻想憑自身真本事吃飯的迂腐之人,身上雖沒幾斤幾兩,但脊梁骨卻能硬挺;又煮熟的鴨子--嘴硬,死不認錯。再怎麼說還是醫院裏能人多,再怎麼說醫生、護士們總之是有文化的群體,他們知道身上哪裏要命,哪個地方不要命,更會照此打人。吳醫生的眼鏡被打掉、踩爛,你不是小白臉嗎?給你打成三花臉;你不是有小資情調嘛?偏給你破除他。三接頭皮鞋打丟了,白大褂被扯掉,內裏的白襯衣也沾染的血跡斑斑。雖被打得口鼻竄血,卻都是皮外傷,基本未觸及到骨頭。

吳醫生被弄回家時,看到他的樣子,胡大嫂嚇壞了!想起自己杳有音信的丈夫,看到女婿又被人打成這般摸樣,頓時心顫腿軟渾身索索的不行。她手捂著心口,一陣天暈地旋,似乎天要塌下來一般休克過去。

動手打人的,都是革命群眾,是左派;挨打的吳醫生,最後被定性成“右派”,其行醫資格也被剝奪。你不是醫術精湛嗎?把你調離一線科室;你不是恃才傲物嗎?堅決不用你,讓你傲不起來,讓你有本事無處使!在往後很長的一段歲月裏,吳醫生被趕去打雜,整日的和掃帚、拖把、醫療垃圾為伍去了。

梅芬和娘不一樣,她有文化更有主見,確是個堅強的女子。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對他的為人處世早已明晰,雖曾規勸過他要注意。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脾氣性格不是你說幾句,他立馬就能改過來。梅芬也不再多說,隻任隨吳醫生去了,卻沒想到這次被人打成這樣,吃了這樣大的虧。梅芬雖是在家休產假沒上班,但她和丈夫都在一個醫院工作,即使猜也能猜到是哪些人對丈夫的意見最大、成見最深,也知道哪些人能下得了黑手。但丈夫已經這樣了,梅芬也不再多說話,都默默地記在心裏,冷眼看那些人表演。

醫院的領導借著來看梅芬和孩子的機會,假惺惺地對吳醫生的遭遇表示些同情,梅芬卻對他們深表謝意。並且說:“這樣也好,殺殺他的傲氣,讓他吃一塹長一智,學會低調做人!”她的話,說得醫院領導們微笑起來,都紛紛點頭。梅芬繼續表示:“要好好幫助丈夫,幫他認清形式改正錯誤,爭取早日重回工作崗位!”

胡大嫂剛到濟南伺候月子的時候,女兒和女婿都曾說,瞅空閑時要帶她到大明湖、趵突泉、千佛山等各處名勝景點去看看。誰曾料這個願望還沒實現,就發生女婿吳醫生被打成“右派”事件,胡大嫂受到驚嚇,整日裏恍恍惚惚,做事如掉了魂似的心不在焉。看到娘又是這般的情形,梅芬心裏更不好受,知道她在這裏已待不下去,就提早和三姐兒聯係好,然後安排娘坐火車回周村。從濟南回周村後,胡大嫂大病一場,神情竟恍惚好長時間。又找人念咒,又哈中藥湯,調理好一個階段才慢慢恢複過來。

五八年的春節來得晚,大年初二即是二十四節氣的雨水。三月初,在“三麵紅旗”指引下,伴隨著鼓足幹勁,力爭上遊,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總路線,一場全國性的大躍進運動被發動起來。。農業強調“以糧為綱”,工業強調“以鋼為綱”,要求在5年以致3年內,提前實現原定15年鋼產量趕英超美的目標,全民大煉鋼鐵的群眾性運動迅即一哄而上。又伴隨著大躍進的浪潮,全國農村開始大辦人民公社,隻用一個多月全國就基本實現公社化;到五八年底,全國的農業合作社組織,全部合並為人民公社。

五八年秋天,二妮兒從鄉下給周村寄來一封長信,滿是對人民公社和大煉鋼鐵的豪言壯語。信裏寫道:爹、娘,如果你們有空,就帶著俺弟弟、妹妹們快來老家看看吧。現在莊裏一切大變樣,變得可好,比城裏都好!根據“還是辦人民公社好”的指示,咱們周圍幾個村的農業合作社,迅速聯合起來成立了人民公社。社員們早晨點名,集體上坡幹活;晚上點名,又集體下坡收工,就和城裏工人上下班一模一樣。俺爺爺、俺奶奶都老了,他們幹不動活,人民公社卻真正解決了咱家勞動力不足的大問題,人民公社真是太好了!

二妮兒信中還說:爹、娘,你們趕快來莊裏看看吧,也來吃吃咱公社食堂的飯菜,嚐嚐味道咋樣?早晨、中午、晚上各家各戶的男女老幼,都集中在集體的食堂裏吃飯,節省了我們拾柴、生火、做飯、洗鍋刷碗的時間,社員們隻要集中精力幹活就行,我想共產主義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吧?尤其對咱家來說,俺大娘、俺娘,一輩子不願人前出頭露麵,也被逼著出來到公社的食堂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