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第一節)(1 / 3)

詞曰: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大蛋子走後,三虎子牢記著大哥哥的話,遵從著他的意思,托明禮哥出麵找建築公司領導疏通,要求調回周村分公司去工作。或許是明禮哥的麵子大,或許是公司領導真心關心職工,或許是公司領導良心發現覺得愧對三虎子。公司對他還真是一路大開綠燈,領導大筆一揮,同意放行三虎子回到周村分公司去工作。

終於回到闊別幾年的周村,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回到義學胡同的家。三虎子聞著習慣的親切味道,觸到從小熟悉的生活環境,一種如釋重負、魚遊大海的感覺,從他心底油然而生,就更加佩服大蛋子的真知遠見。

隔不幾天,聽說三虎子從張店回到周村,路仁甲跑來看他,患難之中見真情,老同學見麵真是悲喜交集。三虎子習慣性地四下裏看看,輕輕說道:“謝謝仁甲兄報信,救了我爹爹一條命!”

路仁甲擺擺手道:“老同學,舉手之勞而已。這事不值一提,真得不值一提!三虎子,賈小乙領著紅衛兵造反派,批鬥百貨公司的牛書記和建業公司的羊老板,那些場麵你沒見到啊。他們下手真狠,場麵太血腥,看得我都心顫。晚上紅衛兵造反派的頭頭們開會,碰巧我又聽到小欒主任和賈小乙計劃去抓你爹,我可真是替你爹擔著好大一份心呢,說實話我當時也是猶豫好長時間。如果知道消息不去報這個信,將來隻怕我的良心,這輩子都扭不過彎來,再也不敢來見你!不知會受多大的折磨呢?”

三虎子問路仁甲:“那你泄密的事,不怕造反派知道了報複你?”

路仁甲搖搖頭:“那有啥可怕的?咱不說,外頭誰知道這事!再說了,這事已時過境遷,現在這麼混亂,誰還顧慮過誰來?”

“那你最近忙啥呢?還上學不?”三虎子又問。

路仁甲歎口氣:“唉,還上學?我倒是天天去學校,但學校裏老師沒人教,也沒學生願意學,已完全癱瘓了。”

三虎子問道:“照你這麼說,賈小乙還是領著紅衛兵造反派,天天到處去造反麼?”

誰知路仁甲鼻子裏卻哼一聲,不屑地說道:“現在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三五年呀!學校裏老師們、學生們各忙各的,新出的紅衛兵造反派組織更是層出不窮。第一批起來造反的這些紅衛兵已經過時嘍,連賈小乙都架不住逃得不知去向!”

三虎子一愣:“賈小乙逃走了?”

路仁甲道:“可不麼,賈小乙早逃走了!想不到這小子也有今天,真是因果報應啊!賈小乙可是周村街紅衛兵起來造反最早,鬥爭最狠的那一批人,可能他也沒想到,城門失火會殃及池魚。賈小乙他爹不是周村朔易門外公社的黨支部書記嗎?不多長時間,賈小乙他爹又被後期的造反派組織,作為當權派給打倒。再加上賈小乙當初壞事做絕,幹啥事不給自己留條後路,得罪到太多城裏資本家、當權派的子女,雙方結下太深的怨仇。現在這些後起的造反派組織,到處找賈小乙找不著,恨不得馬上抓住弄死他!賈小乙再不跑,不就是個傻子麼?”

三虎子早對賈小乙有成見,也恨不得他被其他造反派抓住。心裏放不下,就問道:“賈小乙能跑哪去?”

路仁甲搖搖頭:“不好說,誰知道能跑哪去?要知道他能跑到哪去,賈小乙不早就被其他造反派抓住了?”

送走路仁甲,幾天來三虎子心裏一直在翻騰:“賈小乙能逃到哪兒去呢?”也難怪他不知情,從六五年底參加工作離開周村來到張店,到六六年文革爆發期間又遭遇些挫折,三虎子對周村這邊所發生的事就知之甚少!

文革運動初起時,憑借著青年人的莽撞和無知,賈小乙經過一年多渾渾噩噩地打殺,到頭來卻絕對沒想到,造反烈焰會延燒到自己的老子頭上。賈書記曆來看不慣賈小乙的各種惡劣行徑,尤其對他帶頭起來造反,參加打砸搶的行徑更是深惡痛絕。爺倆在對待造反的態度上,大相徑庭,抵觸的很厲害,遂造成父子關係行同陌路。當有一天,賈書記被新的造反派打倒,被整得慘不忍睹,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內心受到極強烈震撼!賈小乙雖說不上多麼愛自己的爹,但他生活在這個家庭中,卻知道自己的爹絕對不是壞人。賈書記家族往上三代查起,絕對是幾輩子的貧苦出身,絕對的血統純正,絕對的符合新時代要求。賈書記更是憑著對組織的無限忠誠和熱愛,憑著老黃牛的幹勁,才逐步做到公社書記的位子,怎麼一夜之間也被造反派打倒,還被他們整得死去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