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不見,老同學重逢,自然有說不完的別後情誼,道不盡的人情冷暖。三虎子看到路仁甲攜妻抱子其樂融融的樣子,忽然觸動心底之事,又開始眉峰緊鎖,徒增幾分煩惱。路仁甲明白三虎子的那點心思,也很同情老同學的處境。來往過幾回,他對三虎子說道:“兄弟,漂亮不能當飯吃,媳婦不是找來當花瓶供養著,家庭是最需要兩個人,長長久久齊心過日子!”
三虎子很低沉:“這個我還能不知道麼?對象醜俊不說,主要是沒人能理解咱。”
路仁甲想吊吊三虎子胃口,故意不著邊際地說廢話:“兄弟,我看主要是你緣分不到。誰和誰在一起,誰和誰過一輩子,都是命裏注定的。冥冥之中,老天爺早就給你安排好了,婚姻大事急不得也躁不得,早早晚晚專等那個係紅繩的月下老人現身......”
三虎子消沉地說道:“哥哥,你白天抱小孩、晚上摟老婆,自然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是不著急。”
路仁甲嘿嘿地笑起來:“三虎子,我這次回周村探家,看來真是來著了!現在我手頭上正好有個女孩子,說是要托我給她介紹個對象。”
聞聽此言,三虎子急忙抬起頭來,兩眼瞪著路仁甲道:“女孩子哪裏的?今年多大?講求啥條件?”
路仁甲開玩笑道“兄弟,看你那猴急樣,你先聽我說完行不?”三虎子呲呲牙,不好意思地笑了。
路仁甲繼續說道:“就隔著義學胡同幾條街,老龍窩伊家灣胡同北頭,永貞門附近我有個姑家表妹。她今年已二十四五,女孩子按年齡論起來也真是老大不小,卻至今還沒找上個主。我這姑表妹,在附近的一家大紡織單位上三班倒,除去上班時出門,其他時候整天窩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的性子太肉又害怕見人,想拉都拉不出門去,更別說像有的女孩子那樣滿街上瘋了。從前有多少人給我表妹介紹對象,她就是不鬆口答應見麵,而我姑也抱著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以表妹年齡小為借口,想碰碰碴看能不能找個更好的人家,因此耽誤下來。”
三虎子急忙道:“仁兄,你姑待要想給你表妹找個啥樣的人家?”
路仁甲撇撇嘴道:“我姑家也隻是一般的家庭,好高騖遠罷了!女大三分愁,如今我姑已為表妹的事發起愁來,這次見我回周村探家,她就托我給表妹物色個對象,看來我姑的思想已轉過彎來。她對男方就提出幾個小條件:男孩子看上去順條順縷,對她女兒知疼知熱,又肯老老實實過日子就行,其他也沒再提別的。”
三虎子道:“就這麼簡單?”
路仁甲點點頭,真切地說道:“三虎子,咱兩個從小同學,互相都了解對方。說真心話,我就覺得你很不錯!你現在這麼落魄,絕對不是你的錯,都是時勢造英雄。如果放在以前,你家日子好過霎,我絕對有自知之明,絕對不會把我表妹介紹給你。從我站的角度看,都覺得我這個姑家表妹,模樣、身材、氣質確實泯然眾人矣。但是她老實、本分,人品絕對沒問題!三虎子,人來到啥場合就說啥方麵的話,我表妹的事一直拖拖拉拉著耽誤下來,好像就為專等我這個月老來,從中撮合你倆一樣。現在我覺得你倆不論從年齡、工作各方麵還算合適,如果你要準茲不嫌,明天我就去姑家把此事挑明,把我表妹介紹給你!咋樣?”
三虎子倒是很想和女方見麵,但閉門羹吃得多了,卻又顧慮起來。遲疑著問道:“仁兄,如果你回去和你表妹說起我家裏的情況,我的家庭成分不好,人家又不願見麵咋辦?”
路仁甲擺擺手,拍著胸口大包大攬道:“兄弟,這個事主要你不挑剔就行,其他的都包在我身上!奧,對了,如果到時候成了,你可別忘記請我哈喜酒啊!”三虎子咧著嘴嘻嘻地笑起來。
小伊姑娘家在周村老龍窩北頭,是伊家灣胡同的老坐地戶,住著幾間坐北朝南的破舊屋子,連個院牆都沒有。父親在一家集體所有製企業上班,但多年體弱多病;母親也沒有工作,靠季節性攤煎餅賣煎餅,幫人家漿洗衣服,從居委會裏攬點小零活掙錢補貼家用。小伊姑娘家裏姊妹眾多,靠父母微薄的收入拉扯這麼多人口,日子過得並不輕鬆!自從介紹三虎子和小伊姑娘認識,真像路仁甲說的那樣:“前生注定的天賜好姻緣,仿佛是天設地造的一對。”大有相見恨晚,嫁娶恨遲之態,很快黏糊起來。
三虎子孤零零一個人也沒旁處去,認識小伊姑娘後就天天泡在她家。雖是民間有句俗話:老婆看著人家的好,孩子看著自己的好!但小伊姑娘父母,卻哪見過三虎子這樣標致的小青年?早把自己家裏的那幾個孩子,比下去一大截,即使半個周村街,也沒見著這麼出息的後生。他們心裏倒暗暗慚愧起來,一樣的水土,同樣的生活,看看人家那孩子是咋長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