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刻骨相思(1 / 3)

燁陽。慕家軍軍營。

“不!爹娘答應過我,絕不會讓我嫁到京城!”慕七聽完兄長的話,倏然從榻上站起身子,一身戎裝襯著那一張臉龐越發俊秀,眉宇間十分英氣。

“小七,禮官下月便會趕到西南下聘,你聽爹娘的話先回西南,爹娘既然答應過你,自是不會食言,你且再等等。”慕成義好聲好氣地勸著這個妹妹,自小慕七便是一家人的掌中寶,即使在軍中,自己也還是處處讓著她。

慕七麵色冷若寒霜,道:“朝廷的禮官又能如何?我不回去,他們還能來押我不成?仗著自己是皇帝,便想娶誰就娶誰了嗎?”

慕七說完,便是一記冷哼,看也不再看慕成義一眼,轉身向著帳外走去。

“小七!”慕成義最是清楚這個妹子的性子,此時自是忙不迭地追了出去,可到帳外一瞧,卻見慕七已乘上那匹千裏寶馬,頃刻間便離開了軍營,跑得遠了。

慕成義向來拿這個妹子沒法子,當下又擔心妹子孤身一人,若被嶺南軍捉去便糟了,當下趕忙命人追了出去,可慕七那匹寶馬出自西域,乃月氏國君送給慕玉堂的禮物,慕玉堂愛女如命,見女兒喜歡,便送給了她,等閑的馬哪裏能追趕得上,待諸人追出軍營,慕七早已不見了蹤影。

燁陽西郊,隨行於此的嶺南軍瞧見一匹快馬從眼前經過,待看清那人身上的服飾,頓時有侍從喝道:“瞧,這裏有慕家軍的人!”

慕七耳力甚好,聞言便勒住了駿馬,那幾個嶺南軍的人乃是隨著袁崇武出外狩獵,駐守在此,見慕七孤身一人,年紀尚小,長得又英俊,遂壓根兒沒將他看在眼裏,隻上前將他團團圍住,汙言穢語,淫笑不絕。

“這小子長得白白淨淨的,咱把他捉了,扒了衣裳看看他是不是娘們,咋樣?”

“看那張臉蛋,嫩得跟豆腐似的,這衣裳若剝了,還不跟個小白團似的。”

諸人說完,皆放聲哄笑,上前便欲將慕七擒住。

慕七麵色清冷,卻一語不發,倏然那眸心寒光一閃,抽出佩劍,當先一人幾乎沒瞧清她是如何出的手,便被割下了頭顱,血濺三尺。

其餘的嶺南軍見狀,皆麵色大變,一個個也亮出了刀,一起朝著慕七身上招呼了過去。慕七唇角微勾,眼瞳中卻是冷光四射,手中長劍飛舞,殺氣盡顯。

慕七自幼長於軍中,慕玉堂一代梟雄,武藝了得,慕家六個兒子亦是身手不凡,慕七向來好勝,見哥哥們有武藝傍身,自己自是不能被比了下去,多年一直勤學武藝,又加上父母兄長對她無不是寵愛有加,在慕家軍中,慕七向來是呼風喚雨,驕縱任性,就連慕家軍中的大將,也個個都順著她的脾氣,教過她功夫。

是以,縱使如今被這幾個嶺南軍的人給纏住,慕七仗著藝高人膽大,倒也絲毫不見驚慌,下手更不遲疑,一招一式,皆狠毒老辣,未幾,又有一人被她砍去一臂。

慕七今日本就心頭鬱結難紓,又被這些嶺南軍以言語羞辱,此時自是毫不留情,就在她一聲清叱,手中長劍架上一個嶺南軍的脖子時,卻驀然聽得一道蘊含著威勢的男聲道:“小小年紀,出手便如此歹毒。”

此人話音剛落,就聽周圍諸人齊聲喚了句:“元帥!”

慕七神情一凜,一雙鳳目向著來人打量過去,就見那男子約莫三十歲的年紀,身形魁偉挺拔,麵龐微黑,高鼻深目,眉宇間頗有風霜之色,胯下一匹黑馬,海碗大的鐵掌,雖比不上自己的寶馬,可也是一日千裏,不帶歇息的。

慕七雖然驕縱,但自幼長於軍營,此時見到這男子,心頭倒暗暗喝了聲彩,想那袁崇武鼎鼎大名,今日一見,卻果然名不虛傳,當真是條好漢。

念及此,慕七抽回寶劍,對著袁崇武冷聲道:“你便是袁崇武?”

那男子也不出聲,一雙眸子黑亮深邃,向著地上的屍首望了一眼,眸底的神色,更是沉了下去。

“怎麼,是要一起上嗎?”慕七瞥了一眼周圍躍躍欲試的嶺南軍,言辭間極是不屑。

那男子一個手勢,眾人便皆退了下去,讓出一塊空地來。

“袁某領教足下高招。”袁崇武抽出自己的樸刀,一語言畢,胯下駿馬猶如離弦的箭,向著慕七衝了過來。

慕七不敢小覷,凝神對戰,兩人一刀一劍,一剛一柔,袁崇武的刀大開大合,一招一式無不剛毅有力,慕七的劍則輕靈小巧,令人防不勝防。

兩人這般鬥了片刻,慕七雖然自幼習武,但終究是女兒身,力氣上當先便輸了,又加上袁崇武的刀便如同他的人一般,渾厚深穩,隻讓她招架不住,未過多久,便氣喘籲籲起來。

慕七仗著長劍鋒利,胯下寶馬神駿,招數上雖落於下風,但麵上仍不見絲毫慌亂,一招“蒼山迎客”使了出去,劍尖筆直地向著袁崇武的眼睛上劈,趁著男人揮刀擋開的工夫,慕七雙腿一夾馬腹,一聲清嘯聲響起,那馬便飛馳而去。

“想跑?”袁崇武黑眸微眯,也策馬追了過去。

身後的侍從皆騎馬追了過去,但袁崇武與慕七的坐騎都是千裏挑一的寶馬,片刻的工夫,諸人便被兩人遠遠甩在了身後。

慕七見身後那男子陰魂不散,無論自己怎生驅馳駿馬,卻怎麼都甩不開他,到了這時,慕七心裏反而鎮定下來,將飛馳的駿馬勒住,回身便是一劍,刺得袁崇武一個措手不及,向後一個仰身,方才避了開去。

兩人皆翻身下馬,鬥了起來,未過片刻,就聽“錚”一聲響,原來是慕七手中的長劍被男子一刀劈開,震得人虎口生疼。

慕七秀眉微蹙,好勝之心大起,她自幼在慕家軍中便等同於公主一般,即使偶爾與人過招,那些人也是處處讓著她,生怕一個不穩會傷著她,哪曾似今日這般,就連武器都被人劈了開去?

慕七受此大辱,當下也不管袁崇武長刀在手,竟赤手空拳,縱身而上,以慕家祖傳的拳法,向著男人打了過去。

袁崇武大手一個用力,也將手中的長刀扔了出去,以最尋常的軍拳,與慕七交起手來。

慕七心知自己在力氣上吃了大虧,一心速戰速決,一招一式皆是快、準、狠,全是取人性命的打法。

袁崇武神色陰沉,一麵與其過招,一麵卻將慕七的身法招式盡數記在腦海,倒也不曾傷她,卻似有心要將慕七的招數全部看完一般。

一套拳還未使完,慕七便已看出了男人的用意,當下不由得更是惱怒,眸心殺機大起,一個招式未曾用了,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匕首,向著袁崇武的心口刺了過來。

男人麵色一變,側過身子,大手一把扣住了慕七的手腕,就聽一聲“哢啦”,便是腕骨被男人錯開的聲音。

慕七頓覺手腕劇痛,那張臉瞬間變得慘白,可她向來脾性堅韌,縱使疼痛入髓,卻仍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伸出另一手,向著袁崇武的眼睛挖去。

袁崇武自是不給她機會,又是一陣骨頭錯位的聲音響起,袁崇武自慕七肩膀以下,皆將她的骨頭錯開,哢嚓哢嚓的聲響,縈繞不絕。

慕七疼得幾欲暈去,額上冷汗涔涔,眼前更是發黑,縱使雙臂疼得鑽心,卻依舊站得筆直,一雙眸子清清冷冷的,向著眼前的男人望去,仍舊一語不發,甚至連一聲最低微的呼痛都沒有發出。

袁崇武見他如此硬氣,便收回自己的手,道了句:“好小子,我不再為難你便是。”

慕七知曉自己如今落入敵軍手中,自會生不如死,與其讓他們拿著自己威脅慕家,不如自己了斷。

念及此,慕七當即也是幹脆,剛欲咬舌自盡,不料袁崇武卻早已看出她要自盡,不等她咬下去,男人的大手已扣住她的臉頰,他與她離得那般近,就連呼吸都噴在了她的臉上。

“說,你是慕家六子還是七子?”男人聲音低沉,慕七聽在耳裏,卻是一記嘲諷,竟一口啐在了袁崇武臉上,一心想要激怒他,好讓他將自己殺了。

袁崇武側過臉,慕七瞅準時機,忍著劇痛,將胳膊從男人胸前一揮,自己向後躍開了身子,身形轉動,迅速騎上了寶馬。

袁崇武這一次卻並未追去,直到此時,嶺南軍的隨從方才跟了過來,見自家元帥站在那裏,皆上前道:“元帥,要不要追?”

袁崇武搖了搖頭,道:“不必了。”說完,眼眸略微低垂,卻見自己胸前的衣襟有些不整,顯是方才打鬥所致,男人大手一探,那臉色卻倏然沉了下去。

“元帥,您這是?”見袁崇武騎上寶馬,諸人皆是不解。

“那小子偷了我的東西。”男人撂下了這句話,寶馬卻已去得遠了。

西郊,袁崇武追趕而至,慕七胯下寶馬雖是神駿,但她胳膊受了重傷,自是不好駕馭,未過多久,那馬一個揚蹄,竟將她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慕七順勢一滾,忍著肩膀上的劇痛,豁然站起身子,一語不發地盯著麵前的袁崇武。

男人端坐於馬背,一雙眸子暗如夜空,翻身下馬,走至慕七身旁沉聲道:“給我。”

慕七方才見袁崇武胸口露出一塊白玉般的物什,隻當是何重要之物,遂順手一扯,看也沒看便揣在了自己懷裏,而後騎馬逃之夭夭,不承想卻被袁崇武識破追了過來。

念及此,慕七更是料定那東西非比尋常,當下拚著一口氣,一聲口哨自唇中吐出,身形迅速地向後轉去,袁崇武伸出手,剛欲抓住她身子,不料卻被慕七用腳擋開,袁崇武知他狡猾,當即黑眸一沉,一手扣住他的腳踝,令他再也動彈不得。

慕七知曉這一次自己是再也逃不掉了,又加上經過這一番打鬥,全身也沒了力氣,待腳腕被袁崇武扣住後,整個身子便再也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隨著她倒下,一樣東西便從她的衣衫裏掉了出來。

哪裏是什麼寶貴的物什,隻不過是枚象牙製成的梳子,梳子一角處,還垂著幾縷絲絛,一瞧便是女人家的東西。

慕七先是一怔,繼而眸心便浮起一抹嘲諷,銀牙緊咬,隻等著腳腕處的劇痛傳來。豈料袁崇武卻鬆開了她的腳腕,俯身將那梳子拾起,重新入懷,繼而看也不曾看她一眼,轉身離開,翻身上馬。

慕七見他這般目中無人,不由得心頭大怒,喝道:“站住!”

袁崇武將馬掉頭,眼眸淡淡地在他身上掃過,道:“還有何事?”

慕七站起身子,聲音亦是清清冷冷的,唯有眸底卻湧來幾絲詫異:“你既然知曉我是慕家兩位公子之一,你為何不抓我?”

“嶺南軍向來不會用人質要挾,你既然是慕家公子,袁某自會在戰場恭候。”

男人聲音沉穩,慕七聽在耳裏,眼睛卻是一動:“你真會放過我?”

袁崇武卻不理會,撂下了這句話後,便一夾馬腹,一人一騎,頃刻間遠去了。留下慕七獨自一人站在那裏,隔了許久,方才明白袁崇武當真是放了自己。

當下,慕七扶著胳膊,一步步向著自己的戰馬挪去,直到上了馬,心裏卻還一直回想著袁崇武的話,未幾,遂皺了皺眉,暗自道了句:“真是個怪人。”

經過這麼一出,慕七的心性也是收了,當下也不再橫衝直撞,而是回到了軍營。

皇宮,夜,荷香殿。

徐靖為姚芸兒親手燉了參湯,見著女兒一口口地吃下,心裏便溫溫軟軟的,麵上的笑靨也越發濃鬱。

姚芸兒喝完了參湯,望著眼前的母親,卻似有話要說。

“娘,女兒有一事,想和您說。”

“傻孩子,無論是什麼事,隻要娘能做到的,你盡管開口。”徐靖握住姚芸兒的小手,輕聲細語地笑道。

姚芸兒在宮裏住的這些日子,徐靖都將她捧上了天,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怕是徐靖與淩肅也會想方設法為她尋來,隻不過他們對她越好,那心裏的話,便越是不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