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貓和我越過亂墳崗,恩,我稱這片樹林為亂墳崗,因為這裏的墓碑實在是太多了,一路上數不勝數,粗略估計,整片樹林至少有百八十個石碑。
從樹林中走出,眼前是一片開闊的菜地,現在正值夏天,綠菜葉被炙熱的陽光曬得略顯枯黃,也不知菜地的主人為什麼沒來澆水灌溉?難道是是因為樹林裏施工的事嗎?
我也懶得多想,開發商和村民愛怎麼鬧怎麼鬧吧,反正又不歸我管,留給政府頭疼去吧。
越過這片菜地,我給小黑貓指著路,來到了一棟破敗的磚瓦房前,農村雖然落後,但唯一的優點就是地多,磚瓦房的看上去陳舊不堪,卻占了百來平房米的地盤,屋子外麵圍著一堵牆,應該就算是農村特有的小院了吧?
還記得我奶奶家裏未曾拆遷時,也是這樣一幅場景,家中一大口子住在寬闊的大院子裏,每天院子裏都十分熱鬧,熱心的鄰居,調皮的小孩,偶爾拿幾個水果的大媽,還有那些在大院門口圍坐一堆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們。
隻可惜那樣的時光,在我八歲的時候就結束了,城市在擴建,社會在發展,犧牲的或許是一代人的童年,可是誰又會在乎呢?世界總是這樣,犧牲著一部分人去成全另一部分,就像一個輪軸般旋轉著,總要有人要在下麵支撐起整個社會。
這個話題不便多說,也不是我該思考的問題。
我望了眼霧蒙蒙的天空,從便利店到龍井村,又是一天的時間過去了,太陽西落,晚霞的日照變得溫柔了許多,我總算能從小黑貓脖子上的鈴鐺裏出來透透氣了。
“就是這家?”小黑貓一仰頭,把口中的銀行卡隨意撇給我:“完事就走,別耽誤時間哦。”
“恩。”我應了一聲,接過這張小卡片,直接穿過小院的圍牆鑽進了磚瓦屋裏。
這座磚瓦屋並不僅僅是外表破敗,就連房間裏也是貧寒無比,在這所小房子,我甚至沒有看見電視機,小小的臥室裏隻擺放著一張雙人床,鋪著大紅色的老布床單,和一架不知有多少個年頭的紅木梳妝台。
為什麼人總是窮愈窮富愈富呢?我心中升起了這個疑惑,兩個老人供養起來了一個大學生,或許對普通家庭來說,掏一個大學生的學費並不算難事,但對這種偏遠的郊區農村來講,四年的大學學費,或許是一個天文數字。
是啊,兩個老人供起了他們的孩子,可他們的孩子卻消失在了社會另一種最底層最陰暗的地方。
房間裏空蕩蕩的,桌子上放著半杯白開水,不久前顯然還有人在,我順手就將銀行卡放在了瓷杯子旁,以便老人一回家就能看見這張卡。
接下來就是該留張紙條咯,留紙條這種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自然知道什麼該寫什麼不該寫,我並沒有明說他們的孩子已經死了,而是以清河湖女鬼的身份,留下了一張辭別的信,告訴他們,他們的女兒去外地打拚了,等到闖出一番天地,再回來孝敬二老。
一個善意的謊言,或許能給兩個老人留下一絲希望吧?
這讓我想起了外國的一個寓言故事,有個病人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他說,等到門外那棵樹最後的一片葉子落下來,他也就該隨著落葉飄散而去了,醫生聽了後,便在樹上畫了一片葉子。
永不凋零的葉子,直至病人撐到最後的那一秒,也未曾飄落。
有時候,人所需要的並不一定非是希望,而是看見希望的存在。
現實是殘酷的,兩個老人注定一生也等不到他們的女兒回來了,但至少我給了他們一個期盼,就讓這畫上去的最後一片葉子,陪伴他們渡過最後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