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故事一開始鏡頭灰塵就遮蔽了陽光】15.(1 / 2)

(從第七章重新開始看,否則會銜接不上哦)

聽說人在彌留之際會回顧自己的一生,原來是真的……

吳懷媛覺得她就像置身於一個被包了場的電影院裏,周圍空無一人,她坐在正中間的觀影座位上,像個觀眾一樣欣賞著一部由她自己主演的電影。

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劃破了熒幕上的黑暗,一個肉嘟嘟的奶娃娃映入她眼簾。

床上躺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麵容憔悴,臉色泛白,但勾起嘴角微笑的時候卻分外得明豔。

站在一旁的男人既興奮又無措地接過孩子,他似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訥訥地看著懷裏的孩子,許久才開心得嚷嚷開了,“我有女兒了……我有女兒啦!我說什麼來著,你剛懷她的時候我就知道肯定是個女兒!”

“嗯,那不如就叫她懷媛吧。”

懷媛……吳懷媛……

原來,這個奶娃娃就是她啊。

原來,床上的那個人就是她的母親啊。

原來,她的名字是這樣來的,透著父母濃濃的愛意啊。

那時候的他們是愛著她的吧?她能感覺到自己是在萬眾期待中來到這個世上的,隻是母親的忽然離世讓這份期待變了質。

她一直不知道母親是怎麼死的,家裏的傭人們在她麵前總是三緘其口,問起外婆和小姨也都隻是含糊其辭地說——“生病死的,她身子一直就弱。”

直到現在,她才終於看到了真相……

生完她之後母親就幾乎沒怎麼離開過病床,大夫說是氣血不足,再後來母親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陰晴不定,好的時候便總是跟父親說自己拖累了他甚至是勸他再找一個,到了夜裏時常突然醒過來哭,白天又總是打罵傭人把那些調理的藥都砸了。

更嚴重的是,母親不能見到她,每回見到情緒就會失控。

於是,他們把關在了療養院。

在她六歲那年,母親去世了,這份記憶她還是有的,隻不過……根本不是什麼生病死的,是自殺……

母親每天都會藏一些醫生送來的西藥,直到那一天,她把那些藥係數吞下,漸漸失去了意識……

難怪從那之後,父親也不願意再見她了。

父親是個軍人,在家的時間本就不多,六歲之後她幾乎就沒怎麼見過他了。

她想,父親一定是深愛著母親的吧?所以才會那麼討厭她。

母親去世之後他也一直都不願再娶,直到她十歲那年,在外婆和奶奶他們的堅持下,他續弦了,娶的是小姨,無論有多麼的不願意,他都有著替吳家留後的責任,他們需要一個兒子,而他也很快就如了他們所願。

弟弟出生的第二天,柳條湖附近的路軌被炸毀,日軍認定是中國軍隊幹的,炮轟了沈陽北大營,父親趕往錦州增援。

這一次,他去了很多很多年。

小姨待她不算好但也不算壞,大部分時候她們是相敬如賓的,那幾年說過的話加起來屈指可數。

她心裏是明白的,小姨也是個可憐人,被傳統觀念捆綁著隨波逐流,即便從來不被父親所愛也得為他生兒育女、為他守著這個家。

去了學堂之後,她接受了很多新思想,愈發不能理解小姨這種心甘情願耽誤自己一生的行為。

她不想成為那樣的人,她更不願成為“不知亡國恨”的“商女”,她跟著同學一起去遊行、呐喊,那時候他們每個人都有著滿腔熱血,認為自己的行為是能夠救世的。

十六歲那年,她遇見了那個人。

在她和同學們被日本軍隊圍追的時候,那個少年從天而降。

他邊小心翼翼地替她處理著掌心的傷口,邊輕聲道:“我姓莊,叫莊海生。”

“我認得你……”是她常去的裁縫店裏的小學徒,他們打過很多次照麵,隻是他從來都不正眼瞧她,她以為他討厭她。

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討厭了,軍人本該守護盛世,可這亂世還是來了,身為軍閥家的大小姐難免會被人遷怒。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在聽到她的話後,他驟然抬眸,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那雙眼睛裏仿佛有著漫天星辰,“真的嗎?”

“嗯,您不記得我了嗎?我常來你們店裏的……”

“我記得我記得……”他激動地打斷了她,隨後又覺得這麼做好像不太禮貌,傻笑著撓了撓頭。

她笑著緩解了他的尷尬,“我叫吳懷媛。”

“我知道。”他用力點頭,信誓旦旦地給出保證,“吳小姐,你不要怕,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

“嗯,我不怕……”

那之後,他們還是經常會在裁縫店裏打照麵,隻是輪到她不敢看他了。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眉眼,看一眼,她便會情不自禁地紅了臉。

他該不會也以為被她討厭了吧?得找機會跟他解釋清楚,可是要怎麼解釋呢?她是喜歡著他的,他替她處理過的傷口至今還在,她總是在快要結痂時又故意弄傷它,直到掌心留了疤,每每看到這道疤她就會想起他指尖的溫度……這些話她說出口,羞死人了呀,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萬一人家壓根就沒這心思怎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