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3)

尚小陽知道,自他擔任隊長後,一直壓在心底裏,盡量不願去想不願去觸及的事情,最終將無可避免地要去麵對,他清楚地知道這將意味著什麼,一種莫名其妙的揪心的疼痛纏繞著他,攪得他茶飯不思,寢食難安。

邵勇啊,邵勇,這個自幼與自己一起長大,近乎親兄弟般與他共同走過了三十多年的好朋友,當初怎麼會這麼糊塗,犯下了不可彌補的罪過,他多麼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

終於,撥通了對方手機,好久沒有聽到邵勇的聲音了,聲音有些陌生和沙啞,不再是親切的問候,隻是沉默半晌的問話:“有事嗎?”

尚小陽平靜一下自己的心情,說:“聽說你最近迷戀上了釣魚,能讓我跟你學兩手嗎?”

一陣沉默後,繼而傳來淡淡的聲音:“好吧,星期天早上,泉湖公園見。”沒等尚小陽嗯一聲,對方已經掛機。

五月的酒泉泉湖公園,柳條拂動,湖水漣漣,清澈見底。因為是清晨,湖岸邊有許多鍛煉身體的老年人在靜靜地打太極拳、做廣播操。

尚小陽頭戴草帽,身穿運動衣,沿著湖邊找到了一身釣魚打扮,正在垂竿的邵勇。

職代會後,多日不見,大簷草帽下,邵勇臉龐消瘦,眼睛充滿紅血絲,一臉的絡腮胡,突然間衰老了許多。麵無表情地遞過一個馬紮,一麵又從身旁抽出一根魚竿,默不作聲地掛好魚餌,拋進湖中,淡淡地說:“盯著漂子,往下沉,就是魚上鉤了。”

尚小陽手握魚竿,望著清粼粼的湖水:“天還這麼冷,能釣到魚嗎?”

“眼下萬物複蘇,魚也從冬天的潛伏中蘇醒,它要產卵、蓄卵,需要充分的營養,這時候比較好釣。”

“記得小學時,我們背誦的唐代詩人儲光羲的《釣魚》嗎?那首詩你背得最快。”

“當時因為看到是關於釣魚的內容,突然很感興趣,所以,沒咋費勁兒就背會了。垂釣綠春灣,春深杏花亂。”邵勇回憶著說,臉上微微有些激動。

“潭深疑水淺,河動知魚散。”尚小陽情不自禁地附和著背誦。

一刹那間,邵勇握魚竿的手有些顫抖。好一陣沉默,他開口了:“是為那事吧?”

“去自首吧。”

一陣可怕的沉默。

“牽扯鄧彬的事情,你不要犯傻,這樣你的——”

“我不是三歲的孩子,知道怎麼做。”

小陽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

“我媽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讓王姨常去開導開導她。”

“嗯。”

“我女兒過幾年上學,讓白雪多費點兒心。”

“會的。”

“你可以走了。”邵勇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湖麵。

小陽沒有動。

邵勇側過臉久久注視著尚小陽,突然怒不可遏地摔掉手裏的魚竿,吼道:“尚大隊長,目的都達到了,還賴在這兒幹什麼?”他再也控製不住了,衝動地站起身,咆哮著說:“你記住,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眼裏湧出一汪淚水。

不遠處有人向這邊張望。

“你聽我說——”

“說什麼?說你念及多年的朋友情分想放過我?對呀,你為什麼就沒想到放過我呢?你今天告訴我實話,你這輩子拿我邵勇當過朋友嗎?”邵勇手指著尚小陽,渾身顫抖。

“我很難過。”

“貓哭耗子——假慈悲。我邵勇這輩子把你視若親兄弟,一絲一毫沒含糊過,我可以拍著胸脯說,我不欠你的,不欠你尚小陽的!可你呢?你說!”

小陽眼圈泛紅,嘴唇抖動:“說得對,你不欠我的,是我、我們家欠你的,欠你的太多,我知道這份情今生也許都無法償還。邵勇,你走到今天,難道還不明白,你不欠誰的情,從小你就待人真誠,樂於助人,大家喜歡你,誇獎你,你有很好的人緣,這一點258隊沒人能比得上你。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動國家的錢。”

“可是我不拿,別人就不拿了嗎?我不用,別人就不用了嗎?那些拿了錢買了別墅、買了車的人到現在不也過得逍遙自在的嗎?那些人你都能繩之以法嗎?為什麼你就死追我不放,非要把我逼到大牢裏去你才肯罷休呢?”

“你錯了,邵勇,我尚小陽沒有資格逼你,是法律在逼你,是法律它不放過每一個貪贓枉法的人,一個人眼睛裏如果隻盯著錢財,什麼錢都敢拿,什麼錢都敢花,還滿懷僥幸的心理,那種如履薄冰的感覺好受嗎?你睡覺能睡安穩嗎?到頭來毀掉的不就是自己的幸福嘛,邵勇,該清醒了!”

“我清醒能怎麼樣?我清醒,看到的就是我昔日的兄弟把我送上法庭,送進鐵窗,讓我痛心疾首,我要感謝你是吧?你記好了,尚小陽,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跟你做朋友,你放心,我不會逃跑,自己做事自己當,但是,離開之前,今天我把話挑明了,從現在起,我邵勇再也沒有你這個兄弟,咱們割袍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