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龍大爺帶著彭治中一行前往龍興講寺。龍大爺說,有個朋友要在那裏拜會他。馬蹄“嘚嘚”,輕脆悅耳。彭治中沉著地騎在馬背上,心中暗惴:選擇此地相見,那個朋友絕非一般人物。也是對他彭治中有無膽識的一種檢驗。看似危險的地方,卻最安全。他剛毅的嘴角上露出一絲不經意的笑容。一路上,雖有兵丁來來往往,但無人盤查他們。約莫半個小時,彭治中一行便來到了龍興講寺。
龍興講寺,久負盛名。於貞觀二年由唐太宗李世民敕建。位於沅陵城之西的虎溪山麓,俯沅、酉二水,氣勢恢宏。千年古刹,幡蓋雲從。明朝大儒王陽明曾留寺講學。明禮部尚書董其昌所題贈的扁額“眼前佛國”高懸在大雄寶殿之上。
彭治中虔誠地隨著龍大爺穿過幾進廟堂,來到一個幽靜處,隻見一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從一間房子裏迎了出來。他中等身材,一副儒雅,滿臉笑容。龍大爺介紹道:“彭都司長,這是錢大爺。你放心,一路的兄弟夥。”彭治中笑著拱手:“錢大爺,幸會!幸會!”錢大爺文雅地笑道:“彭都司長,久仰大名!今天勞您大駕,錢某三生有幸。有請!有請!”他躬身將彭治中請進了房間,又朝龍大爺拱了拱手,“有勞大爺招呼一下。”龍大爺揮揮手:“隻管放心!”轉身闊步離去。錢大爺輕輕關上門,同彭治中閉門密談。
錢大爺名叫錢明哲,沅陵人氏。四十年前,他們全家遷離沅陵,去了長沙。那時,他還是個繈褓中的嬰兒。年前,他剛從外地來到沅陵。一到這裏,他便拜見幫會,打探彭治中的下落,要拜會彭治中。龍大爺這次看見了彭治中,自然要為他倆牽線搭橋。這間房子是住持的寢室,龍大爺安排他倆在這裏見麵,這龍大爺的確道行不淺。
軟巴兄妹在門外寺院裏輕閑地轉悠著,看似隨意,目光卻敏銳地觀察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趙小蘭和墨查苦裏一邊四處參觀,一邊仔細品賞寺內楹聯。進進出出的俊男倩女紛紛朝她倆投來驚豔的眼光,她倆心中明白,不時相視一笑。倆人手牽手興奮地來到逸靜園門外,被一副對聯深深吸引,不禁齊聲念出口來:“龍興古寺野棠開淨院僧伽掃綠苔,寺外荷花寺旁柳歇涼時節會當衣”。
僧房內,彭治中和錢明哲一見如故,兩人話很投機,彼此間頗有相見恨晚之感。錢明哲讚賞道:“彭都司長,你將武陵山區的民變隊伍組織起來,高舉抗日大旗,保境安民,乃利國利民之舉呀!明哲深感欽佩!我是慕名求見,意在投奔彭都司長。不知彭都司長能否賞臉。”彭治中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將政府稱之“土匪”的人叫“民變隊伍”,很佩服錢明哲的水平。自己敗走麥城之際,今日遇見知已,是何等的幸事!他目光真誠地望著錢明哲,激動地說道:“歡迎歡迎!明哲兄若真心想來,我請你擔任參謀長!”
錢明哲雙目發光,滿口承應:“明哲領命!彭都司長,敝人認為,日本人奪取湘西的企圖很明顯,意在打通西南通道,以達到占領整個中國的目的。不知都司長下步有何打算?”彭治中想聽聽他的意見,謙遜一笑,問道:“明哲兄,你有何高見?”錢明哲毫不猶豫地回答說:“湘西,乃通往川東之門戶,我們守土有責,要壯大隊伍才行。”不謀而合,彭治中頜首讚同。
“兩位施主,請回避一下。馬專員陪同陳師長拜會住持來了。”一個僧人在門外敲了一下門。彭治中和錢明哲馬上開門走了出來,兩人迅速分手作別。
彭治中沉著冷靜,帶著軟巴兄妹不慌不忙地回避到了寺中花園。墨查苦裏和趙小蘭正好也在這裏。墨查苦裏有點傷感,對彭治中淺淺一笑:“表哥,客會好了?這幅對聯寫得真好,隻是有些淒涼。”彭治中瀏覽了一眼圓門上的對聯:映江亭枕大江頭冷雨淒風係客愁,數點落梅牛背笛半籬黃花寺門秋。他此時的心情,與對聯頗有幾份相似,一絲蒼涼拂上心頭。但他沒有流露出來,隻是淡然一笑。
龍大爺匆匆忙忙來到了花園,低聲說:“彭都司長,請你們跟我來。”彭治中一行隨他到了寺院後門。他打開門,五匹駿馬已被他的手下牽來,恭候在門外。彭治中拱拱手:“後會有期!”幾人飛身上馬,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