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壇(1 / 3)

年幼無一技之長的他,成了城中乞兒的一員。乞兒也分地盤,分團夥,他因為年紀小,容易惹人憐憫,被一個大團夥接納。但是不久他就離開了,因為他不聽老大的話,他太有主見。

為了不餓死,很多事不得不做,但是,有的事,是餓死也不能去做的。比如扒竊,從富人身上扒銀子,雖然不好,也沒什麼不可以。但讓他去扒窮人家的救命錢,他隻能選擇沉默著,任由老大去打罵、責罰。

跟了另一個老大,饑一頓,飽一頓地挨日子。這次的老大,本是個讀書人,受了冤獄,打折了雙腿,來京是為上告的,但幾十年磨下來,告不通,人也成了乞丐。但到底是文人,腦子好使,待人又好,混成了小乞丐頭兒。

新頭兒很喜歡他。

不隻是他年紀小,更因為他天性狠,好打抱不平,曾為同夥受了欺負,沉默著撿起一塊磚,將耍無賴的潑皮砸了個頭破血流——所以他常受傷,每一次,都因為這些原因,為了同夥,為了公道。

但他不抱怨什麼,已經很好了,老大對他好,教他讀書,說一些讀書人才懂的事給他聽,最後,連玄心正宗要招弟子的事,都是老大親自和他說的。

那時的老大,已決定解散團夥,回自己的家鄉——葉落歸根,老大老了,想家了,但不樂見這個自己教過兩年的小孩繼續流浪,在無休止的爭地盤打架中混著日子,便苦思冥想著給他指了這條出路。

那門派啊,總壇就在京城附近,若能被選入門,不用打架,就也能吃飽飯了。

老大這麼說的,他至今仍記得——

是的,玄心正宗,這個他一生為之效力的門派,在希望能加入時,他隻了解這麼多,隻知道,這是一個讓他不用再挨餓的機會。

那一年,他十二歲——

但當年,他的希望,差一點就破滅了。

玄心正宗,隻收十歲以下的孤兒,除非天賦格外出眾——他是孤兒,卻不合格,十二歲,天資,根骨均是普通,沒有破例的理由。

他失望地站在旁邊,看著被選中的人領了衣服書冊歡歡喜喜地進去,心裏很不服氣。他未必比他們差了,隻是早生了兩年。

這時有人說話了,說讓他試試好了,同時遞來一塊幹饃,伴著一個笑臉。那是青龍,正在幫師長打雜的未來的青龍。

給機會試一試,也沒什麼大不了,負責招收的師長,也就笑著答應了,答應給白虎一個與其他人同等的機會,拿一本基礎練氣訣,在分給的房間內修煉一個月,一個月後,查看結果。

那時道門各派入門時都會修煉的東西,沒什麼稀奇,不過是為了在初選的基礎上再精選出合格的弟子。白虎知道這機會來得不容易,學得很用心。

可是先天條件所限,一月後的檢驗,他一看見玄心正宗弟子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

白虎並沒有再哀求,別人已經給過機會,自己做不到,還能怪誰呢?就在他低頭準備離開時,站在一旁觀看的一名少年,突然就開口了,他說:\\\"這孩子,可以留下。\\\"

那少年著紅衣,也就十五歲上下,行動舉止,與旁人沒什麼區別,但一開口,他便被留下了。

那時,他白虎並不知道,這個少年,是玄心正宗最年輕的長老,更是未來,玄心正宗最年輕的一代宗主——

是的,是宗主留下了他。

若沒有遇上青龍,沒有遇上宗主,他的人生,一定會是另一種麵貌。

很多年後,他問宗主為什麼會看中他,宗主想了想,說忘了。不過那時,他跟隨宗主已久,見宗主收門人的機會也多,自己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讓宗主看中了的,是他的刻苦與堅持,哪怕他的天資,隻是一般的中人之選。

正式入門後,他才知道,玄心正宗不是一個隻供舒舒服服吃飯的地方,他們有極為危險的敵人,有極為沉重的使命。但這有什麼關係?第一次隨隊出戰時,他便幹脆利落地除了魔,讓領隊的大弟子極為驚詫。但他自己,並沒當一回事,平靜地擦去劍上的血,不理會同伴有些敬畏的眼光。

有什麼區別呢?人間是人生存的地方,而那些魔要來搶地盤,所以他們這些有能力的人,就要將魔趕出去,護住比他們更弱的同伴。這不是他流落街頭一直看見,也一直在做的事情嗎?或者也有一些差別的,得勢的幫派,無非是將對手趕走罷了,很少趕盡殺絕,也沒有必要。

而魔,是要吃人的。

以前他僅僅在維護自己,維護自己的夥伴,而現在,他在維護這天下,維護這人間,維護千千萬萬象老班主,象教自己識字的老大一樣的好心人。每次想到這裏,年輕的白虎,都會有一種驕傲和自豪。

他很確定,這是他想要的生活,是他應有的生活,所以他感激,感激青龍和宗主,感激玄心正宗的所有門人——

後來他的努力有了回報,成為一名出色的總壇弟子,與青龍這樣,出生在玄心正宗的\\\"老人\\\"也識得了。

青龍早忘了,曾給過一個乞兒入門機會,可白虎記得,記得牢牢的。

但他從小便嘴拙,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謝意,便在青龍生日那天,用積攢下來的錢,買了上好的楠木,做個醒枕送給他。聽說青龍是少年弟子中以刻苦用功聞名的,連睡眠都是用的醒枕,借此提醒自己不要貪逸。

訥訥地表達了謝意,將醒枕遞出時,他有些擔心別人不喜。但青龍接了,笑著說謝謝,雖然笑得有些古怪,似乎是有點尷尬。當時他未曾多想——自然,後來是知道了,少年時的青龍,曾用醒枕砸破了少年宗主的頭。

對宗主呢?他亦是感激的。然而他更不知如何去感激。他隻是入門的小弟子,宗主那時卻已身居高位,平常聽聞的故事中,那少年是不太易親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