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回 但見丹誠赤如血誰知佞言巧似簧3(1 / 3)

翌日一早,天賜辭別連四海,啟程南下。他身著小蘭為他縫製的的寶藍色勁裝,頭帶紮巾足蹬快靴,儼然是一位江湖武士。天賜本就生得高大雄壯,這身裝束十分相稱。隻是膚色過於白皙,如果再經一段時日的風吹日曬,膚色加深,隻怕無人能夠認出他就是錦衣衛重賞追緝的逃犯,亡命天涯的李天賜。

離開歸德分舵不到十裏,忽聽背後鑾鈴聲響。一騎快馬如飛而來,馬上騎者大叫道:“李公子,請等一等。”天賜勒轉馬頭,隻見那騎快馬轉瞬間便馳到眼前,馬上之人卻是飛魚江濤。

江濤跳下坐騎,俯拜於地,說道:“小人拜見公子。”天賜連忙下馬相攙,問道:“江兄請起。是連大哥遣你來的嗎?”江濤囁嚅道:“不是。小人是私自出逃,沒有讓人知道。”

天賜詫道:“江兄,這是何故?”江濤腰杆一挺,環眼暴睜,說道:“小人此來,一來是為拜謝公子一言活命之恩,二來是欲追隨公子闖蕩江湖。小人武功低微,不值一提。可是小人自信對武林情勢江湖門檻知道的不少,一定對公子有所幫助。冒昧前來,望公子收留。”

此事來得太突兀,天賜倍感詫異。說道:“江兄厚愛,小弟由衷感激,照理說決不應該拒絕。可是江兄想過沒有,此番不辭而別,不但對不住你家舵主,對不住幫中兄弟,亦將陷我李天賜於不義。江兄知恩圖報,本是君子之舉,小弟不能苛責。但為此辜負兄弟之情,因小失大,讓小弟如何心安。江兄還是馬上返回,以後莫再提及此事。”

江濤道:“小人決不會再返回大河幫。”天賜道:“難道江兄還記恨你家舵主。”江濤道:“小人非心胸狹窄之輩,一點嫌怨不會介意。可是舵主刻薄寡恩,令人心寒。江某投效大河幫多年,賣過命,流過血。舵主卻全不念兄弟之情,要殺便殺,全沒當一回事。反而是公子不念舊惡,救了我一命。江某雖然愚魯,卻分得清好壞。”

天賜心想:“此事連大哥做得確實有些過分,難怪部屬寒心。”說道:“此事因我而起,責任在我。連舵主並非真的要殺江兄,不過是借此致歉,平我心中怨氣。江兄不必放在心上。何況江兄家有父母妻兒,豈能置他們於不顧。”

江濤笑道:“小人光棍一條,來去無牽掛。與大河幫也早已經恩斷情絕,既然出來就不會再回去。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小人這些年因走投無路,被迫混跡於盜匪,殺人越貨,自覺十分快意。可是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捫心自問,每每暗中自責。幾天前有幸得見公子尊顏,公子的為人處世,公子的氣度風範都令我無地自容。小人雙目非盲,看得出公子絕非凡俗之輩。如能追隨公子左右,必能有一番作為,不負父母所遺的大好身軀。”

天賜頗為感動,心中暗讚:“向上之心,人皆有之。草莽之中也並非全是自甘墮落之人。”說道:“江兄懷此壯誌雄心,何處不可去得。如今天下將亂,朝廷有意用武,以平匪患。江兄有一身好武藝,正是朝廷急欲招募的人才。何不前去投軍,為國效力。河南總督蕭定乾聽說是一位能征慣戰的驍將,不會埋沒江兄。我李天賜身為朝廷通緝的重犯,自保尚且不及,實不能收留江兄。望江兄見諒。”

江濤急道:“李公子,小人並非趨炎附勢之徒。正因為公子身在險中,小人更應追隨左右。”

天賜正色道:“江兄相從於危難之間,足見隆情高義。可小弟卻不能有誤江兄的大好前程。江兄如果信得過小弟,便聽小弟一次勸告。去開封府投軍,殺賊報國,救萬民於水火,勝過追隨小弟一個無用之人。將來如果能有所建樹,便是對小弟最好的答謝。小弟拙於言辭,希望江兄仔細斟酌,應該能明白小弟的苦心。”

江濤沉思良久,忽然抬起頭,說道:“李公子,我聽你的。請讓我再送你一程。”天賜笑道:“難道江兄送得還不夠遠嗎?好朋友貴在知心,何必效兒女之態牽衣不舍。”

兩人各自上馬。江濤卻不催馬啟程,略為猶豫,說道:“我還有幾句心腹之言,不說出來放心不下。”天賜道:“江兄請講。”江濤道:“公子以為連舵主是真心與您結交嗎?”天賜奇道:“江兄何出此言。連大哥雖身在黑道,卻有一副俠義肝膽,古道熱腸。怎能說不是真心。”江濤道:“說句不該說的話,希望公子不要見疑。我看他連四海是別有用心,萬萬相信不得。”

天賜暗道:“連四海有意拉攏我,當然別有用心。這位江老兄粗中有細,不是個莽夫。”連四海雖然懷有私心,這幾日相待之厚總歸不假,他也不便講連四海的不是。說道:“江兄切不可無端猜疑。連大哥誠心與我結交,就算用些手段也怪他不得。”

江濤道:“我深知連四海的為人,心狠手辣,翻臉無情。他巴結公子絕非無因。那天他出手打傷公子,結下深仇。依他平素的為人,一刀殺掉豈不省下許多麻煩。可是他卻不惜血本為公子療傷,待如上賓,其中必有古怪。我猜想他是心疑公子與醉果老張大俠有淵源,有所顧忌。借此機會與公子結交,化解這段怨仇,企圖利用公子的師門淵源作為大河幫的一大臂助,一舉兩得。公子如果深信不疑,不加提防,將來必吃大虧。”

天賜回想起那天與連四海交手時他的神情言辭,似乎確實認出了他的拳路,江濤之言隻怕不是空穴來風。連四海不但想利用他的師門淵源,還想利用他忠臣之後的身份。不但要作為大河幫的一大臂助,還要他助什麼龍老爺子興兵造反。連四海的用心可謂良苦。不過無論如何連四海對他有療傷之情,此事也不便深究。天賜道:“寧可他負我,不可我負他。咱們現在僅僅是心有所疑,尚不能妄下定論。他如果誠心誠意,我還把他當朋友。他如果存心不良,我李天賜也不是可欺之人。”

江濤道:“公子有所提防,我就放心了。”天賜道:“送君千裏,終有一別。你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江濤道:“公子請多保重。”天賜亦道:“保重!”抱拳一禮,揚鞭策馬而去。江濤目送天賜轉過一片樹林,再也看不見了,方長歎一聲,策馬回程,自去開封府投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