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談得興濃,周天豪忽然輕輕一捅天賜,低聲道:“賢弟,快看那人。”天賜抬頭望去,隻見店門外又踱進一個錦袍中年人。中等微瘦的身材,麵上油光發亮,一雙小眼睛炯炯有神。手掌幾乎有一尺之長,青筋暴露,十分惹人注目。
天賜暗想:“此人莫不就是呂道玄?”問道:“他是何人?”周天豪道:“他是純陽莊的大管家歐振嶽,人送綽號抓破天。大力鷹爪練得出神入化,武功隻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天賜暗自吃驚。他對周天豪的武功十分欽服,卻不料純陽莊的一個管家居然也如此了得。怪不得能與江湖三大幫會之一的聞香教一爭短長。
那抓破天歐振嶽一進酒肆就發現了周天豪,遠遠地抱拳為禮,聲音宏亮,說道:“周老弟,久違了。光臨九江也不到舍下坐一坐,是不是看不起我歐振嶽?”周天豪與天賜起座相迎,笑道:“小弟來得匆忙,兩手空空,隻怕歐兄不歡迎我這不速之客。”
歐振嶽目光落在天賜身上,問道:“恕在下眼拙,這位少俠高姓大名?”周天豪道:“這是小弟新交的朋友。”天賜怕他隨口道出姓名,泄露身份,搶先道:“小弟李渙然。”渙然二字並非杜撰,而是他的表字。渙為伏羲六十四卦之一,上巽風下坎水,風行水上,以象君子。男子成年之後方有表字。天賜剛剛年滿二十,這名字一向少有人知,故而坦然道出,不虞被人識破。周天豪隻當他報的是假名,心領神會,將幾乎脫口而出的李天賜三個字又咽回肚裏。
歐振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號,料想不是什麼成名人物,也就不放在心上。說道:“幸會幸會!”又向周天豪道:“咱哥倆多年不見。愚兄忝為地主,自當請老弟喝兩杯。”向酒保又要了一副杯筷,三人圍方桌坐下。
周天豪道:“歐兄是個大忙人,怎麼有空出來閑逛?”歐振嶽苦笑道:“還不是為了小公子。莊主一年中給小公子請了十幾位西席,每一位都留不上十天半月,就要卷鋪蓋走路。最後這位更幹脆,隻一天便被莊主打發走了。”
周天豪道:“呂大俠待人並不苛責,想必這十幾位西席先生都是誤人子弟的庸碌之輩。”歐振嶽道:“這些老先生是否有學問,我是外行,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據說他們都是本府的飽學大儒。可莊主卻認定他們隻會舞文弄墨,沒半分真才實學。”
周天豪笑道:“望子成龍,人同此心。呂大俠自然也不例外。”歐振嶽道:“可不是。今天又讓我進城去請先生。可人家知道了莊主的脾氣,誰願意來碰這個大釘子,自然全都搖頭。我算是白跑了一趟。”
周天豪心中一動,笑道:“歐大哥,小弟為你引薦一人如何?”歐振嶽道:“周老弟與我一般,鬥大的字識不得一石,難道也與什麼舉人秀才有交情。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此人能蒙周老弟青眼相加,定非尋常的酸丁腐儒。”周天豪笑道:“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我這位李兄弟。”
歐振嶽奇道:“是李老弟?你沒有搞錯吧?我看李老弟這身量,一定是使槍弄棒的好手。如果說他會耍筆杆子,隻怕無人相信。”
周天豪不能說破天賜的身份,胡亂吹噓道:“歐大哥走眼了。這位李老弟是貨真價實的秀才出身,兗州府有名的大才子。論學問不知比那些所謂的飽學大儒高上多少倍。你的運氣來了。”
歐振嶽目光一亮,說道:“原來李老弟文武雙全,失敬失敬!”他對天賜的武功並不看重,卻因天賜是一名秀才,心裏有幾分佩服。
天賜道:“周大哥過譽。學問談不上,多讀了幾本書而已。”他說的越平淡,歐振嶽越認定他不同凡響,說道:“李老弟不必過謙,我相信周老弟不會信口開河。”周天豪笑道:“我周天豪的朋友當然錯不了。李老弟學識淵博不說,武功同樣出類拔萃。雖然沒有學過什麼了不起的絕藝,根基卻非常紮實,兩臂有上千斤的力道。歐大哥外家功夫雖然登峰造極,單論力量隻怕也比不上李老弟。”
歐振嶽撫掌讚道:“妙極妙極!如果聘請李老弟為西席,一定能令莊主滿意。不知李老弟意下如何?”天賜暗道:“周大哥是有心人。這個去處的確不錯,即能定下心練功夫,又能結識武林人士,廣益見聞。”當下笑道:“歐大哥厚愛,小弟豈敢推辭。”
了結一樁心事,歐振嶽十分快慰,頻頻向天賜敬酒。三人酒足飯飽,已是黃昏時分。天賜因為要回城取行李,便約定明晨在純陽莊相會。歐振嶽千叮嚀萬囑咐,興衝衝回莊複命去了。
天賜與周天豪送走歐振嶽,出了酒肆,步行返城。將到北城門之時,忽聽身後馬蹄聲疾,十餘騎快馬如飛而至,橫衝直撞。馳到兩人近前,開路的背劍騎士大叫道:“趕快讓路,當心小命。”兩人慌忙閃避。十餘騎快馬擦身而過,險些撞上。馬蹄擊起沙土,濺了兩人滿身滿臉。
忽然一名騎士回轉馬頭,叫道:“周天豪,原來是你。”天賜抬頭看清,隻見那人是個豔麗無儔的少年女子,披著雪白的鬥篷,不染纖塵。緊身的騎裝襯托出纖腰豐臀,身材美極,撩人遐思。吹彈得破的小臉緊緊板著,柳眉帶煞,杏眼含威,薄怒之中別有一番風韻。身側有八名佩劍侍女護衛左右,似眾星捧月一般。
周天豪慌忙上前施禮,賠出笑臉,說道:“屬下周天豪參見小姐。”那女子道:“龍首交待的事情,你辦妥了沒有?”周天豪掃了天賜一眼,囁嚅道:“這個,這個……。”那女子叱道:“什麼這個那個。龍首傳下令諭尋找李公子,大家忙了一個多月,一點眉目也沒有。你卻有閑情逸致吃酒閑逛,把龍首之令當做耳旁風。瞧你這付德性,臉紅得象塗了雞血,酒氣衝天,十裏外都聞得到,真是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