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這才回過神來,一邊哭一邊朝她笑:“是啊是啊,嚇著我的寶貝女兒了,來,玉兒,我們裏麵坐,到裏麵坐!”
她仍然不能說話,呆愣的隨著娘親將她引向桌邊。
這時門外一個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哼,我道堂堂小王爺也會做這等勾當!原來是將人拐到這裏來了!”
幾人回頭一看,便見月兒施施然從門口走進來。
臨淵說到:“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月兒冷笑,“即便要幹什麼,也不會這時候才幹。我道事情怎麼那麼詭異,原來是你在做手腳!”
臨淵沉默,並沒有說話。
月兒跨進屋子裏來,在幾人的呆愣裏,強行將寒玉拉至臨淵跟前,朗聲道:“鄭寒玉,你看清楚了,什麼叫偽君子,這就是偽君子!”
寒玉仍舊不說話,她已經沒有經曆再去麵對什麼了。
月兒並不停住,拉著她將事情的始末朗朗道來。
於是真相就這樣大白了。
什麼是偽君子?這就是偽君子!
什麼是騙局,什麼是陰謀,這就是!
一直騙她的人,被她當做了信仰,一直誠心誠意對她的人,被她親手殺死……
什麼是真相?這就是真相!赤luo裸的、血淋淋的真相!
這四年來,她的一切都是一場陰謀,她的所有謀劃,都是別人的騙局,她在騙子的手裏,不遺餘力的將一枚棋子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
她竟然活在一個謊言的世界四年之久!
那麼那個人呢?
那個心甘情願被她殺死,在最後一秒也沒有說出真相的人呢?
他到死也不肯解釋,不是不明白,而是怕她知道了真相會愧疚、傷心,於是傻傻的、屈辱的,保持沉默,讓她幸福的活在謊言裏!
從蛇窟落地前,他對她說的那句話,“忘了我!”
他便是這麼想的吧,怕她記著他會傷心,所以讓她忘了他!
他寧願她誤解他、不愛他、怨恨她,也不願她傷心愧疚……
他找了她四年,等了她四年,愛了她八年,八年如一日,深情不變。
這樣的男人……這輩子,她隻遇到一個。
這個男人被她殺死了。
她沒有說話,忽然轉身朝桌角撞去。
這一秒,她沒有想到桌邊的父母,沒有想到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她隻想到那個紅色的身影,那個浴血奮戰的身影,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孤零零的跪坐在雪地裏,笑著交待她,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給她。
他被她設計,被她背叛,可他卻朝她笑,把扳指給她,把他的所有東西給她,讓她去找她曾經愛過的男子。
他走得那麼孤獨,他肯定以為她不要他,他肯定以為她從未愛過他……
他走得多麼的孤單。
她要去陪他,她要去告訴他,她是愛他的,她願意給他磕頭下跪,哭著求她原諒他,告訴他她其實很愛他,愛得超過了她的生命,超過了她的尊嚴,從四年前就是,從四年前起,他就是她心中的不可替代。
她要去給他做飯,給他生孩子,給他彈唱所有的言情小曲,更不論區區一首《鳳求凰》。
幾個人都處於呆愣之中,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抹純白的身影倒在桌邊,鮮血滿地。
“啊!!”老婦人一聲尖叫,撲上去抱住她,“玉兒!玉兒!”
……
命運總是讓不該死的人死去,讓不該活的人活著。
因為想活的人死了,別人會很難過;想死的人活著,他自己會很難過。
她從床上再睜開眼,看到娘親的臉那一瞬,這句話從她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她虛弱的苦笑了一下。
看來老天要讓她難過,要讓她睜大眼睛,活著麵對自己的痛苦和罪過,一刻也不停息。
她逃不了。
“玉兒,玉兒!”娘親熱淚盈眶地呼喚她。
“醒了嗎?”
另一個清逸而焦急的聲音透過來,她別過臉,閉上眼睛。
就是這個人,創造了痛苦,還偏偏要將她從死神的手裏搶過來,半點也不給她解脫。
“你走開!”娘親罵道,“你別來看我女兒!她討厭你,你沒有看到嗎?你進來她都不肯醒過來了!你出去!”
那人不甘心的站了一會兒,終究出去了。
生命隻度過十六個春秋,原本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可一朵提前枯萎的花朵,要怎樣再挨過剩下的每一個嚴冬酷暑呢?
“玉兒,玉兒,”娘親在一邊哭泣,“你千萬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你難過你就哭,你就哭,娘陪著你哭,你別一聲不吭就這樣,好不好,玉兒,你要嚇死娘親了,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