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庭院深深(2 / 2)

桑千語很不防,因重複了一句:“天階?”

小老頭道:“對,任天階,就是你們柴桑門頂尖的那一位。”

“哦,這人。”對於桑千語來說,儼然已到十成熟。可她此刻在這小老頭跟前,怎麼說都是個錯。她幹脆什麼也不說,隻是愣愣地看著他。

小老頭又問道:“你和他很熟,是不是?”

桑千語眨眨眼,囁嚅道:“到,到底是熟,還是不熟的好啊?”

小老頭瞅著他,半晌,嘴角一歪,道:“你說呢?”然後意味深長地笑了兩笑,就大搖大擺地走了。

桑千語站著愣了好一會,喃喃道:“這下,酒不用喝了。眼不花,也能遵守對梓兒的承諾了。”

雖然因著白瑉宮小老頭的緣故,桑千語這顆計較的心死了大半,但她萬萬沒想到,某個人竟然猖狂的令她死了一半的心堪堪複蘇了。這某個人便是大名鼎鼎,令桑千語見了無比激動的任天階老兄。

此刻,這位任天階仁兄,一襲紅色竊曲紋衣緣黑色直裾深衣亮相,且亮相的姿態分外有些刺眼。他正一人坐在院子靠主路的一張桌子旁自斟自飲地吃酒,那形景可謂是明火執仗。

他飲完了一杯酒,放下酒杯,伸手去拿酒壺來斟,但眼前忽然就下了一條細細的水注,頃刻將這酒杯注滿。他也沒抬眼來瞧,那眼角的餘光早偵得來人是誰。他將這杯別人替他斟滿的酒吞下了咽喉,就又放下了酒杯。

“你不怕酒裏有毒嗎?”桑千語在他側旁的條凳上坐下,一麵說。

任天階側轉臉來看向她,麵無表情,緩緩地道:“你想毒死我?”

桑千語道:“是的。”

任天階斟了酒,執杯到唇口邊,道:“好好的,你為什麼要毒死我?”

桑千語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笑意,道:“你難道不該死嗎?”

任天階嘲弄地哼了一聲,道:“原來,你也希望我死。”

他把酒一飲而盡,喉頭蠕動了動。桑千語想,如果就在這蠕動的地方,一劍刺下去,該是何等的麻利又痛快呢?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任天階道:“女人的心思本來就很難猜,何況是柴桑門的女人,心思深沉得像是罩了一層霧障,”他把目光凝住了她,“迷迷蒙蒙。永遠都看不真切。”

桑千語承接著他的眸光,道:“天階,你是不是接了指令,才,才對我爹下手的?”

她說話的聲音不是那麼滑溜,怕是咽喉裏也噙了淚水。

任天階定定地看著她,眼神從驚疑慢慢走向黯淡,再忽然走向冰冷,一個曲折但並不離奇的走勢,在這一個良久的凝視中轉化的甚淒涼。他道:“你也以為是我殺了門主,是不是?”

桑千語噙著眼淚,道:“有人看見,事發當時,你從我爹的房間走出來。那個時間,你本該在茅屋中陪著我的。”

任天階不再看她,麵色益發的冷了。他道:“是嗎?你那時又在哪裏,難道還候在茅屋中不成?”

桑千語將那點噙起的淚水生生消化在眼眶中。她道:“我在不在茅屋裏,完全取決於你。”

任天階聽了,不覺冷笑一聲。

桑千語道:“那天,我在茅屋裏一直坐等你從集市上回來,可等到的卻是冷玉。她告訴我,你執行柴桑令去了,叫我是去是留,完全隨便。”

任天階神色微動。

桑千語道:“冷玉說,你去執行任務。那麼,你的任務是不是殺了我爹?”

任天階冷冷地道:“一派胡言!”

桑千語冷笑道:“是我胡言?你怎麼不問問冷玉去,她……”

她還未說完,任天階就衝她森然瞪了去,低吼道:“別從你口中說出‘冷玉’!”

桑千語略略一顫。當然,她有根底,罩得住,所以打顫都打得平淡無奇。她定定地瞧了他一會,冷笑道:“怎麼,冷玉死了,你痛心了?”

任天階擱在桌麵上的手握成了拳頭,青筋在繃緊的表皮下一條一條地顯見。

桑千語道:“冷玉是你什麼人?她死了,你就痛心成這個樣子。你有沒有看見,我爹死了,我是怎麼痛過來的。”

任天階刷地調轉了臉來,看著她,眼神很是複雜。

桑千語扯了扯嘴角,道:“你沒看見。當然,你怎麼能看見呢?你那時,跑還來不及呢,怎會想到我的感受。”

任天階握緊的拳頭稍稍鬆了鬆,神情若有所思。知道桑門主橫死,做子女的他們該是怎樣的傷心欲絕,這對於他一個死了雙親的人來說,不難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