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子和色彩(2 / 2)

丘曉蘭就專寫一個巷子,一個窄小、雜亂甚至有些平庸的巷子。這巷子裏,有很多鋪麵,賣粉的,賣水果的,賣衣服的,賣彩票的,修單車的;有藥店,有發廊,有超市,有電話收費點。這樣的地方,真是魚龍混珠,雜亂無章,要寫出精彩,還真不容易。但經典已經給我們做出了榜樣。一幅《清明河上圖》,就勾勒出了一個時代一個地方的世態民俗。丘曉蘭的《一條活色生香的路》就寫出了那條小巷的生活味。生活味不隻是炊煙嫋嫋,不隻是飄香四溢,不隻是飲酒吃肉,不隻是穿金戴銀,塗脂抹粉,還應該有人的物質之外的精神構建與精神的享受。對於這一點思考,丘曉蘭已經明白無誤。所以,在花了大量筆墨對物質的生活層麵進行了精致的描繪之後,丘曉蘭繼而轉向了對精神層麵的思考。“不好揣測在這路上營生的人們是否快樂,但我敢說,奔波在這路上的人們會敬仰高消費的生活,卻不會有時間靜下心來,聽一段悠揚的巴赫或者梁祝,讀一本關於曆史或探究人性的書,不會細究人的活著除了吃穿還需要獲得安全、認同、尊重、自我完善、充滿愉悅的感受……”這一段話,才是真正表露了作者的寫作意圖。評論家謝有順如此認為:“我理解中的好的散文,就是那些在平常的外表下蘊含這不平常的精神空間的篇章”。這是一篇好散文,因為她的意識是自覺的。隻是覺得可惜,後麵關於精神層麵思索的表述過於精細,似乎要把一切都要說透說完才盡了作家的職責,這就好像怕客人喝不夠,定要把人灌醉。其實微醺就好。

張冰輝的寫作,一直追求著一種崇高,並且喜歡把自己放在一個仰視的位置,謙虛地觀察和思考事物。所以,她的文字,往往帶有一種積極向上、勤勉好學、誌趣純粹的特點。她的許多散文,以真以善表露心跡,讓你感到生活的苦澀,卻又充滿了陽光。這足與一個人的人生追求和品行修為有關。在這小輯裏,她的兩篇文章,都是對人物的訪問。字裏行間,很自覺就流露著作者真摯、真誠、熱誠的情感,對前輩、學人的充滿了敬仰和愛戴。她閱讀廣博,博聞強記,往往在文章裏能給人傳達豐富的人生哲理。但我以為,她應該改變一下角度,多用平視甚至俯視的姿勢,才能最好地領悟到事物的深處。

梁實秋在《論散文》裏有一段評述:“近來寫散文的人,不知是過分的求自然,抑或是過分的忽略藝術,常常論於粗陋的一途,無論寫的是什麼樣的題目,類皆出之以嬉笑怒罵,引車賣漿之流的語氣……裏麵有的是感情,但是文調,沒有!”梁實秋還說,“文調就是那個人”,“有一個人便有一種散文”。

文調,就是文字風格。

我是蠻喜歡潘茜的文筆的。散文的文筆,就像一個人的衣著打扮。冬天裏,在脖子上加一條圍巾,那感覺不同。而圍巾用什麼顏色,那更能體現主人的品味或氣質。我一直以為,文字很能體現個人氣質的。

潘茜寫東西,總能娓娓道來,從容不迫,而且,最可貴的是,在這些敘述裏,總帶有自己獨有的語氣;那語氣,是溫婉的,樸素的,有質感的,透亮的,有純淨的脆響聲。也就是說,她的“文調”裏有“那個人”。

“抽綠的芽盛在白色的瓷碗裏,一汪清水把芽頭泡開,就像新鮮采摘般嫩綠,碗裏的茶葉如清晨剛冒的尖,早早被收入碗中,待識香的人品賞。”“我們靜靜地候在那裏看葉兒在杯中漲,夕陽在窗外紅紅的暈開了整片天,豔豔地鋪散著它們的激情,陽光打在透明的高杯上,紅色在外,綠色在內,中間隔著一層曖昧的桔黃。”(《斜陽之下碧螺春》)讀著,就很想喝了那杯中的茶了。引誘我們要去喝茶的,是潘茜的“文調”。這文調,是作家的文學個性,它是一篇散文有無光彩的命脈所在。而這文調的建立,得靠修煉。潘茜除了加強文字的修煉之外,還要有體察生活的經驗,要有深邃的對事物和思想本身的穿透力,這樣就更有氣質了。

以上贅語,實為亂彈,窺一斑難以觀全豹。望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