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我偶然看到美國一部電視劇《憨豆先生》,劇中的那個憨憨的,可愛的,內心善良又有點笨拙、腦筋不轉彎的憨豆先生,不就像我的爸爸嗎?此後,我就喊爸爸為憨豆老爸。他很喜歡這個稱呼。
憨豆老爸執意不要我打工,讓我安心學習,很快還給我寄來了2000塊錢。拿著這張彙款單,我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為了這2000塊錢,爸爸要拉多少二胡,走過多少街巷啊!
2002年,我大學畢業時,我和憨豆老爸發生了激烈地爭執,我想早點出來工作,將爸爸身上的擔子接過來,爸爸竟一下子將他最喜歡的一個喝水的杯摔了,高聲喊著:“考研,去考研。”我很委屈,問爸爸為什麼逼我,他捂著眼,一下子哭了:“你奶奶說,讓你讀最………最好的。言子,你一定要考。”
2006年,我回沈陽陪爸爸過春節,一拐進家附近的胡同,一陣熟悉的悠揚的二胡聲傳來,是爸爸,我順著琴聲跑過去,果然看到幾個調皮的小孩子,正圍著眼睛眉毛都是雪花的爸爸,嘻嘻哈哈地喊:“再拉一個,再拉一個“冬風破”,我跑過去,把孩子們轟走,低頭一看,爸爸腳下的紙盒子裏,除了雪,剩下的幾枚硬幣,竟無一例外全是遊戲幣,我心疼得淚當時就掉下來了:“我的憨豆老爸啊,現在我們的日子過得雖然苦,但兒子能養活您了,你不需要這麼辛苦了。”爸爸吸溜著鼻子道:“習……習慣了,閑不住。”
2008年6月,我博士畢業了,給爸爸寫信讓他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爸爸答應了。8月中旬,老爸帶著那把二胡到北京。畢業典禮時,老爸坐在他的位子上,端端正正,一臉凝重。典禮結束,我跑過去和他擁抱時,他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我也哭了。
晚上,我們在清華的荷塘(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的地方)開篝火晚會,憨豆老爸主動要給大家拉二胡,他拉的都是新曲子:東風破、菊花台,還有李宇春有蜀繡……一邊拉二胡,他還學著周傑倫的樣子跳舞,我可愛的憨豆老爸!我的同學們被他逗得大笑,同學們都了解我和爸爸的故事,這笑裏,充滿著敬重。
博士畢業後,我應聘到武漢中南建築設計院工作,同時和大學時處的女友席芳芳一起申請到了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建築係繼續全額獎學金。沒料想,正當我和女友要出國時,堂哥突然打來電話告訴我:“你爸病得很嚴重,在醫院住院!”
然而,當我打電話回家時,憨豆老爸竟然聲音洪亮地嚷嚷道:“誰說的?沒這回事,我身體好得很,每天出去拉琴著呢!”在我一個勁的追問下,眼見瞞不住了,他才支吾說:“一點老毛病,沒啥大問題……”我回家一看,爸爸躺在醫院的床上,滿麵蒼白地故伎重演:“你回來幹什麼?今天醫生都說過了,我的身體沒什麼大問題。這醫院的環境好,醫生、護士態度好,我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好……你放心老爸,趕緊出國吧!”這一招,他以前生病時用過,所以這一次我沒上當,執意將他接到武漢身邊照顧他。
從遙遠的北國,一下子來到溫暖濕潤的南方,爸爸身體更差了,總是沒勁,發低燒。2009年12月,我發現爸爸的頸部有塊銅錢大小的腫塊,忙將他帶到武漢協和醫院專家門診去看,經過一係列的化驗檢查,爸爸竟被確診為淋巴癌中晚期。
我一下子就蒙了,我即將出國深造,爸爸卻得了癌症。我沒告訴爸爸他得了癌症,隻說要住做個手術。
爸爸最怕去醫院,吵鬧著要回沈陽。考慮到爸爸的醫保在沈陽,如果強行在武漢住院,兩地的醫藥費要相差很大一塊,我隻好同意了。沈陽的平房已經拆遷了,還建的房子還沒拿到,我在第一人民醫院附近春暉小區租了一套兩室一廳房子,他一間,我一間,長到30歲,終於不和老爸擠一張床了。
房子裝修的很時尚,采光也好,爸爸喜歡的在房間走來走去,像個得到禮物的孩子。“爸爸,兒子現在是設計師了,你好好治病,你好了咱們也買一套大房子。”憨豆老爸很乖地點點頭。在我進哄帶騙地說服下,爸爸住進了沈陽第一人民醫院進行治療,我將這些年積攢的,準備出國用的十萬塊錢全部拿了出來,同時,我也含淚告別了女友,與她分了手。因為,我決定放棄留學,留在國內賺錢,替憨豆老爸治病,我可以沒有一切,但萬萬不能沒有我的憨豆老爸。
憨豆老爸重生,博士兒子還您一個溫暖的家
2010年1月,我與3個朋友一起,投資500萬元(我以技術入股),在武漢成立了天馬建築設計工程有限公司,我出任設計總監,年薪30萬,我沒日沒夜的設計圖紙,找以前的客戶拉生意,老爸的病不知道還需要多少錢,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錢,隻要他活著,我就有動力。
春節剛過,爸爸總是胃疼,還伴有吐血。醫生通過B超發現,癌細胞已經轉移,於是決定切除爸爸三分之二的胃。一聽做手術,老爸又哭又鬧像個孩子,堅持不做手術要出院。“錢留下給你娶媳婦,不能讓我花完了。”爸爸大聲說。看到瘦得隻剩下一雙大眼睛的爸爸,我心如刀絞:“爸爸,做了手術就會好的,錢花了兒子還能賺回來,兒子現在有本事了。”“我不想把肚子割開切我的一塊胃走。”爸爸可憐而無助地看著我,像一個孩子乞求大人別帶他去醫院。
爸爸死活不在醫院呆,我隻好把他接回家,並留在沈陽照顧他,有重要的事就飛到武漢。老爸讓我回武漢工作,他能照顧自己。我哭了,這時候了,他還不願意麻煩我。我像哄小孩子一樣哄他去醫院,他就是不去,說治了沒用,花錢白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