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等了一個多月,周濤就象熱鍋上的蚱蜢,越跳越燙。
他實在按耐不住,再一次來到萬年縣城。當他風塵仆仆地趕到廠部辦公室時,門上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鐵鎖,從門縫裏看,除了兩張並排的桌子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之外,什麼也沒有。他問附近的居民,四處打聽廠裏的消息,都說不知道。
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難怪那電話老是打不通,原來他們全挺搬走了。他站在門邊發呆,突然想起林副總經理,就算別人都走了,他不可能也會走吧,他可是有單位的人,不行,一定要去找他,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憑著記憶,他走走停停,終於來到縣鄉鎮企業局,找到了那個林副總經理。
林副總看到周濤,不冷不熱地問:“來了!”周濤點點頭,不敢貿然問他。林副總盯著周濤,問:“你交了多少錢?”周濤如實地回答:“我交了三百伍元。”又忍不住問:“怎麼了?”林副總哼了一聲,陰陽怪調地說:“你上當了,傻冒!交那麼多錢給他幹什麼?”
周濤一聽,驚出一身冷汗。林副總頓了頓,憤慨地說:“我也上當了,你知道麼,他老陳有什麼本事辦廠,根本就是個騙子!”林副總也不理周濤,自言自語地說:“******,還要我當什麼鳥副總經理,說得那麼好聽,真是個騙子……”
周濤也不搭腔,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無心地翻看,任憑他說。“騙人、騙錢、還騙色,這種流氓痞子完全該殺……”林副總從衣袋裏拿出一個布包,抖開布,裏麵包著的是飯團子,他把飯團倒在鐵飯盒裏,放在火爐上烤。
“你真蠢,怎就那麼輕易地相信他,還交了那麼多錢,你真是太傻了,傻得有賣,我算是看透他了,不就是個騙子麼……”他說著,用調羹在鐵盒裏攪拌,眼看要冒熱汽了,才關了火,用一條汙得發黑的毛巾包著飯盒,坐到桌子邊,朝桌上揀了一個罐頭瓶,揭開生了鏽的蓋子,從裏麵調出一些鹹菜,拌著熱飯,自顧自地吃起來。
周濤看著他吃飯,心裏直發麻,心想這還是縣裏的幹部兼副總經理呢,這種樣子還辦廠,真是倒了十輩子黴啊。難怪蘇小倩勸我回去,要我別等了,我還抱著滿腔的熱情,傻乎乎地死等,結果等來的是一場騙局,一個早已設下的陷阱。起初他還不相信,光叔光嬸都幾次提醒他,可他卻象睜著眼睛的瞎子,硬要往陷阱裏跳。
林副總吃了一半,停住了,直勾勾地望著周濤,象是不好意思。就把飯盒推給他說:“對不起,我帶的飯不多,你就將就吃到這一點吧。”周濤搖著頭說:“你吃吧,我不要。”林副總生氣了,說:“怎麼了,人是鐵飯是鋼,嫌我了不是,快趁熱吃了吧。”
從早上到現在,他還沒吃過東西,都已中飯過了,他實在是餓得慌,可看看這盒裏的飯,他卻怎麼也不想吃,可不吃吧,又怕他惱,盛情難卻。周濤遲凝不決,林副總又說:“快吃吧,別傷心,就當是交了一次學費吧,呀!”一句暖人的話使周濤深受感動,他擦擦手,隻得接過飯盒,慢慢吃著,其實這飯還真香哩。
吃罷飯,林副總用牙簽剔著牙,說:“沒事吧,沒事就早點回去。”周濤起身準備走,忽然才想什麼,問:“你知道我的衣服在哪兒?”林副總連連擺頭,說:“不清楚,不清楚,要不你問問小方吧。”周濤又問:“小方家在哪?”林副總想了想,揚著眉頭說:“好象是在陳營吧。”他把地址寫下來,交給周濤。
周濤按照林副總的地址,來到郊外陳營鎮方村。一路打聽,才找到方主任的家。方主任正在院子裏洗頭,斜眼看到有人立在門外,她驚歎地說:“周濤,是你啊,你怎麼來了。”周濤說:“我專門來拜訪你。”方主任笑著說:“得了吧,我有什麼好拜訪的。”
周濤也不多說,直接問她:“我的衣服在哪?”方主任歎著氣,說:“還衣服呢,都叫那個孫貴王八蛋給拿走了,隻有一個包,還放我這兒哩。”她就進裏屋把包拿出來,說:“我借你的書都看完了,全在這。”周濤打開包,除了幾本書,什麼都沒有,連包上的拉鏈都斷了,顯然是孫貴幹的好事。
方主任說:“你也別生氣,我們都被那個陳新忠給騙了,他叫我當了半年的辦公室主任,一分錢工資都沒給我。”周濤問:“誰是陳新忠?”方主任解釋道:“不就是那個陳總嘛,桑埠鎮陳家村的,他父親在桑埠鎮當副鎮長。”周濤又問:“孫貴跟他是什麼關係?”方主任說:“你大概不知道吧,孫貴是陳新忠的小舅子!”周濤這下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