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來,陳瑀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心如止水,處事不驚之人,但是災短短的一個月內,他已經兩次徹夜難眠了。
一次是他剛得到陶謙的支持,又有的了刺史的大義在手,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淮南轉眼可下,大業可期。
再一次就是今晚,舒縣城被孫策攻破,陸康不殺,江淮的形勢急轉直下,還沒有徹底到手的淮南成了畫中的餡餅,這讓陳瑀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沮喪。
陸家族滅的消息傳來,他如烈火般熊熊燃燒的野心瞬間冷靜了下來,亢奮的有些發熱的頭腦也漸漸開始清醒,他站在書房窗前凝視著天空不斷飄落的雪花,思緒飄到了百裏之外的陰陵。
此時雪越下越大,樹上和地麵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花,北風一至,便又紛紛揚揚的被吹起一大片。。
陳瑀知道,天氣雖然越來越冷,卻無法阻攔袁術的大軍來攻,對方現在已經做好了出兵的準備了吧!僅憑壽春的兵力,己軍會是袁軍的對手嗎?
陳瑀低低歎息一聲,心中略略有些懊悔,他發現自己被野心蒙住了心智,雖然陳家不會落得陸家的下場,但是自己會逃脫陸康的命運嗎?
陳瑀並沒有意識到,他的選擇並沒有錯,這確實是他入主揚州的最好機會。他的錯誤在於將成功的希望全放到了別人身上的緣故。
須知,在這群雄逐鹿,合縱連橫的亂世裏,盟友並不一定可靠,能仰仗的隻有自己。
陳瑀的心中非常惋惜,在他最初設想中,他隻需將袁術趕出江淮,淮南就會落入他的手中,在有刺史的大權在手情況下,整個揚州也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但現在陸康敗了,袁術與汝南、南陽之間再也沒有了阻礙,袁術還會退回豫州嗎?自己能從袁術的手中奪到揚州嗎?
不管是求而不得的惋惜,還是理智上的清醒,都讓陳瑀陷入一種難以拔出的懊悔之中,夜色深沉,宛若他此刻的心情……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外傳來腳步聲,一名侍衛在外稟報,“啟稟使君,嚴別駕求見!”
嚴別駕就是嚴象,僅次於陳瑀的刺史府第二號實權人物,頗得陳瑀的信任,在陳瑀自領揚州刺史之後,他便從治中升到了別駕之位。
嚴象雖然不是陳瑀的嫡係,而且與北方曹操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但是陳瑀依然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與他之間的關係。
尤其是在目前的這種形勢下,陳瑀更需要對他多加籠絡,以期獲得額外的助力,所以此時陳瑀不敢怠慢,急忙令道,“快快有請!”
很快,嚴象匆匆走進了書房,他年約五十餘歲,身材瘦高,但是看起來卻要比四十餘歲的陳瑀要年輕的多,或許與此刻二人的心境有關。
隻見他大步上前,不慌不忙的對著陳瑀行了一禮,“使君,卑職有要事稟報!”
“什麼事?”陳瑀回頭轉向了他,臉上洋溢著熱情,絲毫不見剛才的沮喪。
“荊州的密探傳來了一份軍報,而徐州的陶此時則給您送來了一封密信。”
“信在哪裏?”陳瑀有些緊張地問道。
嚴象將信呈上,陳瑀接過信卻沒有著急看,原地踱了幾步,冷靜下來又問道,“荊州傳來了什麼軍報?”
“回稟使君,密探說,由於天氣漸寒,又起了大雪,不利行軍打仗,州中多有抱怨。劉表承受不住來自荊州世家的壓力,已經打算撤兵,所以密探便將消息緊急傳了回來。”
陳瑀怔裏半晌,苦笑一聲,消息雖然糟糕,但與陸康兵敗的相比,還要好一些,最起碼盟友的實力還在,還有再次出手的可能。
苦笑著,陳瑀便打開了來自徐州的密信。隻是看著、看著,陳瑀臉上的笑容開始漸漸僵硬,最後陰沉的仿佛能滴下水來。
原來當初侵入兗州的徐州軍隊,並沒有按照原計劃,在曹操放棄追擊袁術之後撤回徐州。反而在公孫策的要求下,遵守盟約,被陶謙派遣北上,幫助田楷攻打袁紹去了。
按理說,當時陶謙、田楷、劉備等人的實力是遠遠強於曹、袁二人的,畢竟曹軍力竭、袁軍兵少,而聯軍正是兵強馬壯的時候。
然而雙方的指揮官的軍事水準卻不在同一個水平麵上,異常會戰下來,田楷等人被曹操這位漢末史上數一數二的軍事家,給打得落花流水,大敗潰逃。
在收攏了討回來的敗兵,為了防備曹軍可能乘勝而來的報複和入侵,陶謙深感徐州北部的兵力不足,打算將陳列在淮河北岸的重兵調回徐州北部。
在此之前,陶謙便給陳瑀寫了這麼一封信,特意告知他此事,讓他心裏有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