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歲月如歌(上)(1 / 3)

1950年10月,參軍的那年範立轍還是個農村孩子,十八九歲的年紀,用連長的話說,就是嘴上的毛都還沒長齊呢,就扛著小米加步槍,隨著抗美援朝的隊伍,雄糾糾氣昂昂地跨過鴨綠江,和敵人拚死作戰去了。

他六歲時死了爹,母親將他撫養成人。窮人家的女人沒讀過書,也不知道啥叫教育孩子,刻骨銘心的就是對日本人的恨。抗戰時他老家的那地方遊擊隊特多,小日本為報複遊擊隊,殺人放火強奸婦女無惡不作,他的爺爺被日本人擄去再沒有回來。

所以他到隊伍上時他娘對他說:“兒子,見了外國人你就狠狠地殺,外國人都不是好東西。政府上說了,外國人來了會殺我們中國人,所以我們要殺他們。”在老百姓眼中,不管是日本人還是美國人,反正都是外國人。他牢記了他娘的話,到了朝鮮戰場就猶如殺紅眼的狼一樣,將敵人殺得片甲不留,落花流水。

1950年11月,範立轍隨著軍隊乘坐火車北上,在車廂裏他聽到了中央軍委的命令:抗美援朝、保家衛國。那時北方已下起鵝毛大雪,氣溫攝氏零下25度,可他和戰友們的被服還是溫熱帶的著裝:頭戴大沿帽,身穿薄棉衣,腳穿解放鞋,來不及換裝就繼續前進。

誌願軍戰士除了武器外,還有許多給養要隨身攜帶——那時誌願軍後勤跟不上,每個戰士都要隨身攜帶給養。當時每人要帶半斤鹽、4斤半炒米和5斤炒麵,還有15斤高梁米和小米。一些身體瘦弱的士兵無法承受高強度的行軍路程還有背負的重量,有些半路上就病倒了,沒辦法跟上大軍隊伍。

但是這些困難對於從小在農村長大的範立轍來說,根本就不在話下。路途的艱辛和重負簡直跟玩兒一樣,因此範立轍很是對那些棄筆從戎的青年學生有看法,自己都不能照顧好自己的孩子,怎麼能上前線打戰呢?

不過,在這些體能明顯不強的誌願軍麵前,有一個人範立轍倒並不看低,那就是來自北方的新兵聶道寧。

1950年,首批赴朝參戰的中國人民誌願軍星夜渡江,與朝鮮人民軍並肩抗擊侵略者。一大批在校就讀的青年學生,也堅決響應祖國號召,投筆從戎,走上人生新的征程。聶道寧就是其中的一個積極分子。

當號召青年學生參軍的消息傳入校園時,聶道寧和同學們欣喜若狂,奔走相告,爭先恐後地報了名。大家被“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歌聲鼓舞,要求奔赴抗美援朝第一線。當時還在火車站廣場舉行了隆重的歡送儀式。

當聶道寧胸戴大紅花,唱著誌願軍戰歌進入會場時,他的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在出發之前,每個人都是寫了決心書的。也組織了隊員進行拍照。每位隊員都拍了一寸的半身照,有家室的隊員還要叫上所有能請到場的家屬,一起拍了集體照。照相館把照片洗好,送給每一位隊員留作紀念。隻是,當時隊員們都年輕氣盛,光榮和自豪的情緒漲滿了整個內心,無暇細想其他。後來仔細回想起來,那些照片,其實也有了以防萬一的意思。

聶道寧出生在一個普通公務人員家庭,父親是郵局一名資深郵務員,母親是家庭婦女,他們省吃儉用供養他讀到了中學。在抗美援朝參軍熱潮中,他們踴躍支持孩子參軍的決定,在聶道寧入伍後,當地政府為表彰父母親積極支持子女參軍特地發給聶家一張“光榮人家”的獎狀。聶道寧的老母親生前輾轉多地,始終把這張已經泛黃的獎狀連同他的立功喜報,視為最珍貴的物品保存在身邊。

參軍的那天,聶道寧的家離火車站較遠,原本說好父母不來車站送行了,但他仍情不自禁地朝車窗外張望著。突然,在離他不遠處,從密集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家人的身影,他急忙探出身子大聲呼喊:“爸爸,媽媽,我在這裏!”父親聽到兒子的聲音,立即將目光轉向他,就在他們視線對接的一刹那,列車緩緩地開動了。父親翹首揮手向他喊道:“孩子,好好為祖國奉獻一份力量!”聶道寧喊著眼淚給父親行了個軍禮,一家人漸行漸遠地分別了。

到了隊上,部隊領導看聶道寧體格並不健壯,就叫他當通訊員。他不願意。領導說服不了他,最後還是把他放到了一線的班裏。

可是新兵大多是嘴上胡子還沒長硬的17,8歲的大小孩兒。還有一些別的連隊調過來的老兵。新兵太多了,老家夥還不到三分之一,這幫小孩兒連初等的軍事訓練都沒受過,就是發了身衣服送上來了,連手榴彈都沒扔過。天真爛漫,嘻嘻哈哈,打起硬仗可怎麼辦?沒幾天跑了兩個開小差的,讓抓住送了回來。逃兵眼淚汪汪的說就是想到後頭去找碗米飯吃。

部隊裏隻能提高警惕,給各班排長,戰鬥組長老兵骨幹們打招呼,讓看管照顧好新兵。

記得大概是1951年夏天,開始換領武器,聶道寧那時決心雖大,但畢竟從小學習,體格瘦弱的他把武器裝備一背到背上,早晨出操時還能跟著跑,一到下午腳就軟得撐不起身子。滿身東西都咣當亂響,勉強才能跟上跑,根本不能去作什麼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