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2 / 2)

我含淚道:“路上小心。”便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夜裏。

我遵照憶蓉的話,第二天才轉告長友。長友埋頭批閱公文,快速揮動的筆也不停一下,說:“知道了,謝謝。”我歎了一口氣:“當心著點,看你手抖得要畫到桌上去了。”說罷轉身離開。

憶蓉走後,也許是身邊少了個可以無止境聊天的人,我覺得氣溫一天天降得好快。因此我一天懶過一天,似乎是睡多了,反而容易覺得頭暈,還時常無意識地將手覆在小腹上。

我懶得動彈,院裏的陽光正好溫暖。有一天,我正曬太陽時,突然胸中一緊,我拿帕子捂著咳嗽一陣,伸開手,帕子中一抹深紅。

我當即找到長友,將那帕子給他看:“憶蓉不是跟我說,手術進行得十分順利嗎?”

長友這些天的眉頭也似乎沒怎麼舒展開過:“是很順利。可是你最近太容易急火攻心。”

我才如夢初醒,這幾天我放空自己時,其實心裏都在想著什麼。隻是不願承認罷了。

我緊張地攥著拳,我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抬頭問長友:“這會不會危及到我的性命?”

長友溫和地告訴我:“我會盡我所能,你放心。”

我隻能相信長友的醫術了,不過吐血嘛,吐著吐著便習慣了。

如果我能就此安安穩穩地住著,將是一個快樂的結局。可偏偏我在學府這個紮根於塵世的地方,所有消息都能彙入這裏。

當我聽見三個學生在交談說偏遠的暮城發生了屠城血案之後,我差點暈過去。

我抓著那些學生問出暮城的所在,毅然飛往。如今我已不是佛蓮,但我仍是可以騰雲駕霧的仙人啊。

我在暮城所看到的,屍積成山,血流成河。一樣的手法,一樣的殘忍,必定不留目擊證人。我跑在血上,聽得見水聲嘩嘩。我四處尋找,唯獨沒有看到他的身影。我什麼也不敢喊,什麼也不敢想,那個名字,對我來說承載了太多意義。

我呆站在原地,又不自覺地摸了摸小腹。

外麵漸漸有人聲靠近,我回身一看,黑壓壓的一片,個個滿臉怒氣。他們見我站著,先是怔了一怔,突然有人指著我大喊大叫:“那個人是佛蓮!五百年前慈心城就是她屠的!”

立即有許多人大聲應和:“果然魔頭就是魔頭,怎麼可能改變本性!大家一起上,殺了她!”

人潮開始湧來,這一刻我才恍然明白,佛蓮身份公開後,看似所有人都原諒我,其實那時身邊全是我的親朋好友,他們怎麼可能指責我?

我將撫摸小腹的手上移,拔下發簪,化為纖塵劍。那些凡人頓時變了臉色,不敢再上前。反正我已經名聲在外,芸華,他到此時還是清白的。

我冷冷地道:“認得萱子,可認得纖塵劍?”話音未落,一劍揮開,掀起萬丈塵濤,前來圍攻我的一齊飛了出去,慘叫聲此起彼伏。

我掃視過去,沒有死亡,頂多隻是被氣浪拍暈過去的。

我不再戀戰,縱身一跳逃離戰圈,背後卻嗖的一聲,一支冷箭穿過我的肩頭,我頓時跌落在地。

我趕忙爬起來,提劍砍斷箭尖,拔出箭擲在地上。抬頭一看,自己已被箭陣包圍。我聽見這些俠義之士大喊著為民除害。

“諸像心生,佛心見佛,魔心見魔。你們說我是魔,你們,心魔已生。”我忍著肩頭的劇痛再度揮劍,擋開鋪天蓋地的飛箭,情急之下,我卻突然又感到頭暈,因此雖躲過不少致命傷,但手臂與腿上又多了幾道血痕。

我此生沒這樣爆發過,忽然之間眼中隻剩黃沙,哀嚎不絕於耳。我趁勢收劍,奪路而逃。

身後追兵不斷,我卻越感到體力不支。我扶著樹幹,視線早已模糊不清,額頭上冷汗直淌。

就在我萬念俱灰之時,突然幾顆*從天而降,有人攙起我的手臂,說道:“走!”

我已經聽不出是誰,也沒力氣掙紮一下,任由那人拽到一處居所,躺在床上,又昏厥了不知多久。

等我醒來時,視線又清明了。我偏了偏頭,虛弱地喚道:“憶蓉……”

憶蓉哀憐地看著我:“前輩已有身孕,想必前輩也有所察覺了。您什麼也不要再想了,安心靜養,將孩子生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我閉上眼,大顆的淚珠子從眼角滾滾而下。我聽見的聲音哽咽:“憶蓉,我該怎麼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