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人物
不同作者,不同曆史時期,都有不同的觀點。程思遠版本的《白崇禧傳》,白先勇讀得很認真。程思遠是李宗仁的秘書,在1949年以前與李宗仁、白崇禧的關係密切。白先勇認為,程思遠的《白崇禧傳》史實上大部分沒有問題。但是由於後來程思遠的思想和政治立場發生了變化,所以有些觀點就不同了。
傳主是作者的父親,白先勇不免受到追問,你寫的傳記是否客觀?以父親為主角書寫,會不會為尊者諱?白先勇肯定地答複:“不會不會,一點忌諱都沒有。”
追尋父親的蹤跡
承載白崇禧一生毀譽的戰爭史部分——北伐、抗戰,以及白崇禧對此間國共矛盾、蔣桂矛盾、戰略分歧的看法、觀點和作為,主要依靠對白崇禧曆史資料的整理,這包括1987年在廣西圖書館發現的一批白崇禧1930年代在廣西期間的演講稿、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的文獻資料、白崇禧同時代人的回憶錄(如黃旭初等人的回憶錄)、台灣“國史館”文獻、白崇禧與同僚及友人的書信、1949年以前的大陸報刊等。
“中研院”的黃嘉謨先生將白宗禧在北伐時期的所有電報、演講詞集成的《白崇禧將軍北伐史料》,也是白先勇追尋白崇禧早期活動的資料來源。1987年的廣西之行收益甚多,白先勇在桂林圖書館找到一些絕版的書籍,收集了很多白崇禧在廣西用“三自三寓”治省的文獻資料。1930年代,白崇禧意識到中日大戰不可避免,他的很多演講詞都涉及“整軍以待”,他說“全省皆兵”存在的理由就是要抗日了。白先勇認為,白崇禧不僅是位軍人,他更是有政治理想的人。
在這些故去時代的黃褐色紙張中,白先勇發現,白崇禧在不同的時代,有時“身影高大”,有時則“影蹤全無”。
國民黨方麵的“中央抗戰史”厚達700多頁,提到抗戰中的第一場大捷“台兒莊大戰”隻有三四頁,而且,沒有提到李宗仁、白崇禧的名字。一部民族的抗戰史,由於蔣桂之隙,兩個不可少的名字竟是缺位。
大陸拍的電影《血戰台兒莊》白先勇也看過,“這次李宗仁出現了,卻把白崇禧拍成了副官,跑前跑後。不是的,他也是主帥”,白先勇說,“這一仗是李、白二人打的,戰前布署都是李、白二人一起做的,但是在《李宗仁口述曆史》中,他隻講他自己去了。”
曆史雖然在後世的記載中被改變,但在“當是時”,總能留下真切的身影。台兒莊的捷報傳開,全國振奮,武漢十多萬人的祝捷大遊行中,開路大卡車上載著李、白二人的巨照。
這一年,被侵華日軍定為必須消滅的“頭號罪犯”白崇禧44歲。
白先勇根據他所掌據的資料證明,1938年初,白崇禧在武漢國民政府和軍事委員會上,就已經提出了“以遊擊戰配合正規戰,積小勝為大勝,以空間換時間”的持久戰戰略思想,為的是拖長日軍供給線,削弱敵軍優勢,以取得最終勝利。這一戰略思想在2月7日已出現在蔣介石的武昌演講中。而這些,都是在過去的傳記中被湮沒的。
好在近年的一些曆史學者,已經開始重視這段曆史,在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研究員楊天石的論著中就寫到,“以上種種(指白、蔣等提到的相關持久戰戰略內容),都發生於1938年5月毛澤東發表《論持久戰》演講之前,證明不論是白崇禧,或是蔣介石,在提出‘積小勝為大勝,以空間換時間’的方針時,都不可能受到《論持久戰》一文影響,程思遠的有關回憶是錯誤的。”
故紙上的父親
在各地搜集白崇禧各個時期報刊資料的時候,白先勇從香港《良友》傳媒集團的董事長王胤手中得到了一些當年《良友》畫報上的時事影像。其中1938年5月號第137期是台兒莊大捷專輯。畫報封麵,就是白崇禧戎裝照。
《良友》畫報是民國時期最為時尚、以倡導生活方式為號召的雜誌,它的封麵人物通常是用胡蝶這樣的當紅明星,也有當時最具影響力的軍政學商各界風雲人物。以當時鉛印排版術的出版周期看,3月大捷,5月出刊做圖文報道,已經算是很快的了。這期《良友》畫報中,還有一張照片拍攝於1938年3月24日台兒莊大戰前夕,引起了白先勇的格外注意。照片中,蔣介石居中,白崇禧在左,李宗仁在右,李堅定、蔣自信、白從容。這是最好的證明了。
1939年11月,《良友》畫報在報道第一次長沙會戰時寫道:“白崇禧將軍為湘北大戰之最高統帥,此次誘敵深入、迂回側擊的巨策,即為白將軍於九月間主持之軍事會議席上之決定。”
八年抗戰,“軍委會”副參謀總長白崇禧製定過國民黨軍隊各階段對日作戰計劃,參與指揮和決策“八一三”淞滬會戰、台兒莊大戰、武漢保衛戰、三次長沙會戰、昆侖關之役等著名戰役。抗戰勝利後,他曾被美國羅斯福總統頒發美國“嘉猷勳章”、美國陸軍當局頒發美國“自由勳章”、英國政府“巴士武士勳章”、法國政府“榮譽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