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寧盤起雙腿，雙手擱在膝頭，雙目緩緩閉了起來。躺在草坪上小憩的怪老頭朝著這邊看了一眼後又閉上眼睛繼續打盹。
修行就是一次次的破境，如今燕寧欲破的便是第一境，洗塵境。
無名書上記載了一句話：欲破洗塵境，必先凝神識，遊塵世，定自然，聚真元。
燕寧現在要做的第一步便是在識海中凝聚屬於修行者的神識。
識海也就是腦海，神識也就是精神力，隻是修行者所凝聚出來的神識比普通人天生便有的精神力要強上數百倍。
燕寧緊閉雙目，眉頭微蹙，專注地感受著四下之景物，卻未感受到一草一木。
夜空有黑雲飄過，將月光遮掩得不透一分，久憩於坪上的怪老頭突然睜開雙目，放在坪上的右手五指來回掐算，而後道一聲：“爆發了。”
一抹光芒忽爾從燕寧的身體中湧出，像是黃昏時天邊的霞光。
更像是十三年前公孫蹊細雨騎驢入劍門後的當日黃昏，那一片劃過天際，落入不知之處的晚霞。
霞光燦然，來匆匆去匆匆。
十三年不見的那片晚霞消失之後，燕寧的眉頭鬆了幾分，因為他感受到了柳木籬笆上隨風輕搖的柳條，清渠水間忙碌不停的小蟲，茅草屋內月兒妹妹的呼吸，垂柳林以及後山的鳥獸輕鳴。
漸漸又感受到了正在家中收拾房間的好友阿生，早早熄燈上床歇息的仲嬸，還有忙於吵架的一對中年夫妻。
再漸漸燕寧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他竟然感受到了夜穹之上的皎月和繁星，感受到了皎月繁星的冰涼以及堅硬。
本想再往深處探去卻不想突然受到了一陣刺骨寒意的襲擊，那感覺就像是落入冰窖後還有萬千冰錐在屁股下等著，驚得燕寧忙忙收回神識，繼續躺在草坪上打盹的怪老頭也微微支撐起身體謹慎地望著燕寧。
燕寧微怔，而後又控製著虛無縹緲的神識朝著更遠處散去。
離開了停鍾村，離開了陽樂縣，離開了照霞郡，來到了一座即便是夜間也仍熱鬧非凡的城中。
從城的上空，燕寧看到了將城圍護在中央的四方高山，看到了橫陳於城中央的一條江河，看到了金碧輝煌的一座宮殿，看到了森嚴肅穆的一座宮殿，看到了如夜穹繁星般分布的建築群。
就在燕寧正得意地俯視這座城的時候，金碧輝煌的宮殿深處立著的一位氣質非凡的中年男子微微眯起了眼，不善的目光緩緩望向滿是繁星的夜穹。
恰好燕寧的神識正從中年男子的眼前往更遠處散去。
夜穹下的茅草屋前突然響起一聲猛喝：“快收回神識！”
燕寧被怪老頭的一聲猛喝駭了一跳，神識頓時消散。宮殿深處的中年男子輕咦一聲後搖了搖頭，不再在意。
一股熱流登時衝到燕寧的喉嚨處。
燕寧悶哼一聲吹來一陣春風。
微微散發在周身的神識突然變得粘稠了起來，就像是蜘蛛結出的蛛網。
陡然間，粘稠的神識纏上吹來的春風，而後就像是蜘蛛在安靜地享受著被蛛網纏住的蒼蠅，春風被神識拖著鑽回了燕寧的識海中。
然後燕寧便感覺到腹處丹田內有一股清涼柔軟的氣息沸騰了起來。
噗！
將堵在喉嚨處的一口熱血吐了出來，麵前的青青小草隨即沾染上一片鮮紅，此刻的燕寧也猶如是從煤礦中被刨出來的難民。
篝火上煮鍋裏的冷水漸漸沸騰了起來，咕嚕咕嚕地冒著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