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就有人疾呼男子漢哪裏去了,近來也有人以告別男子漢為題作文,都提到男性魅力的遞減現象。有人說,男人離開土地就會無所適從,男人離開戰場就要萎縮退化,而我以為這是告別了傳統英雄的時代。追趕金烏的誇父和射落太陽的後羿,那是力與美的象征;“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先逝”,那是英雄窮途末路的寫真;“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無疑是誌得意滿男兒的氣度……沙場征戰,醉臥疆土,有英雄的氣概;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有男兒的雄才;過五關斬六將,千裏走單騎,那是男子漢的膽量;胯下受辱,臥薪嚐膽,那是偉丈夫的韜略……男人屬於從前的戰爭,那裏有激發男兒勇猛征戰的氛圍,躍戰馬,舞戰劍,赴湯蹈火,衝鋒陷陣,何等英姿勃發,何等威武瀟灑。男人屬於大地,那裏有培植男兒粗獷氣概的土壤,頭頂青天,腳踏荒原,揮鋤落鎬,汗灑黃土,身後是一壟一壟耕作的農田,足下是一垛一垛收獲的莊稼……科學技術越發達,男性體力上的優勢被剝奪得越多,且從美學角度來看,男人舉石斧的動作遠比提著大哥大更具美感,投擲鐵餅要比開槍射擊陽剛得多。而今天的戰爭,也隻讓人們記住了戰爭的代號如“沙漠風暴”以及殺傷力極強的武器名稱,諸如愛國者導彈、飛毛腿導彈、F15型戰鬥機等等,這是隻有硝煙難見英雄的戰爭。如今的莊稼漢非比往昔,他們在化學製劑的添加和機器的轉動中完成了從播種到收獲的整個過程。發達的科學技術對曾經需要在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的優秀男兒是喜還是憂?這或許正是傳統與現實在男兒生命中發生衝突和較量的一個時代。
當今社會呈多元發展,個人作用相對弱化,這或許是有誌於塑造理想英雄形象者的不幸。不少人就在這信息爆炸的高速路上失去了自我:為官者被大量諸如開會、剪彩、吃飯、題詞、上鏡頭之類的應酬占去相當時間,如果從前沒有修得相當功底,作為政治活動家的個人魅力及其相對穩定的個性特征就要大打折扣,更不必說那極少數以權謀私貪贓枉法的人;經商致富者是時代的弄潮者,是經濟發展的排頭兵,但不能排除其中一些人依然保留著諸如吃喝嫖賭抽之類的陋習,文明水準與財富積累反差明顯,個人素質或許有待加強;再說在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時代,或許有些科技人才就會在科教興國、誰興科教的感慨中走向迷茫,在金錢和權力雙向誘惑的衝擊下,敬業樂業精神比從前的學者專家稍遜一籌;馳騁體壇的明星,可謂是男人離開戰場離開土地後盡顯英雄本色的一角,然而在人類追求完美的今天,體育明星的人生觀和生活方式也不能不受到更多的挑戰。堅忍不拔的橡樹成為詩意中標準男兒的化身,人們對現實生活中的優秀男人提出了比以往更加苛刻的標準。優秀男人首先應該是有良好品德的人,比如胸懷寬廣,正直勇敢,百折不撓,自信達觀,以利於在今天明日的激烈競爭中立於不敗之地;其次需要有足夠的膽識迎接現實和未來的挑戰,這就對優秀男人的智慧和學識提出了更高層次的要求,如博學多識,博聞強記,學有所專,用有所長;再其次,優秀男人需要有健康的體魄和情趣,這是應付當今高速發展的信息社會和紛雜的社會問題的必要前提,也是偶爾間在遇到失敗和挫折時能夠迅速找到避風港取得暫時平衡以便他日東山再起的有利條件……大概如此優秀的男人才能夠在“不管前方是地雷陣還是萬丈深淵”的關頭,必將“義無反顧,勇往直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對這樣的人生膽識和品格有誰能夠無動於衷?
第三十二(節) 從“不願墮落……”說起
與一位同事談及雜事,聽他言辭比較激烈,順嘴調侃一句因為他是文人,不料其回敬說“不願墮落為文人”。我頗感詫異,問及“此話從何說起”?回答是:舞文弄墨者可分為三等,一等為有真知灼識的大思想家,如魯迅、胡適輩;二等為人文科學領域的大師,如錢仲書、陳寅恪輩;三等則為文人,如某某某等等一大串人物。並且告知這不是他的創造,而是“圈裏人”的流行說法。我大吃一驚,他說列舉的都是入流的文人,那麼如我等從事文字工作且又不能入流的人又有多少?我們會墮落到哪裏去呢?我簡直有些如坐針氈了。
前些日子讀王蒙的《〈紅樓夢〉的研究方法》,對其中一個提法頗感興趣。王蒙先生是我非常敬重的文化界人士,倒不全是因為他的名氣,實實在在還是他的處世豁達和文章才氣的魅力所致。他談到一個紅學中一直是個熱門的話題,林黛玉好還是薛寶釵好?我們無法簡單地肯定或否定。林黛玉和薛寶釵體現著統一的人性的兩個方麵,“人性可以是感情的、欲望的、任性的、自我的、自然的、充分的,它表現為林黛玉;同時,人又是群體的、道德的、理性的、有謀略的、自我控製的,它表現為薛寶釵”。作為中國封建社會末期純粹的愛情之神,林黛玉是無與倫比的,但她卻缺乏寬容,缺乏克製,挑剔、刻薄一類的毛病集於一身,且不定時間就要發作,這也確實是讓人很傷腦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