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西北行(8)(2 / 3)

從林黛玉的性格特點,聯想到了生活中的一些瑣事。在今天飛速發展的信息時代,我們周圍也還是總有一些人對萬事萬物都看不慣,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品頭論足,道四說三。總之,那是一種壯懷激烈慷慨陳詞的架勢,是一副語不驚人誓不休的派頭。似乎不如此便不足以顯示憂國憂民的情懷,不如此不足以顯其言語的天賦和縱橫古今的才氣。這種對待事物、對待同誌的態度,筆者實在不敢也實在不願苟同。我不知道那位“不願墮落為文人”的同事,是否為文人多有挑刺之類的毛病有時也感到厭煩?“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常宜放眼量”。中華民族的苦難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我想,如果我們對民族文化的發展多一些建設性的意見,多一些有意義的文化創造活動,大事講原則,小事講諒解,得失恩怨不必事事計較,倘若讀書人再多一些虛懷若穀的情懷,求實務真的精神,我們的人文環境或許會更寬鬆一些,人際關係會更健康一些,生活也會更有趣一些。從事文字工作的人,多一些薛寶釵的自我控製和理性寬容,那也未嚐不可。

“墮落”有思想的墮落,也有行為的墮落,但願我們的精神永不墮落。

第三十三(節) “嗨,馬馬虎虎!”

最近聽人講起其出國時的一則趣聞。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國繁華都市裏,在墨西哥的邊境小鎮上,他們的團隊幾次遇老外主動跟他們打招呼,那些北美或中美人夾雜著手勢以非常隨便的口吻衝著他們說一聲:“Hi,馬馬虎虎!”那語氣如同問了聲你好一般,絲毫沒有生硬的感覺。隨即便是雙方一陣友好爽朗的笑聲,打招呼的人也疾步離去。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新鮮有趣之餘,讓我生發無限感慨。

在現代漢語中,馬馬虎虎這個詞可以說是婦孺皆知,而今已經廣泛傳播海外,既讓人莫名興奮,又讓人疑惑不解。於是我開始翻查《辭海》《辭源》一類的大型工具書,想探究中國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馬馬虎虎、滿不在乎的,哪知所獲甚少。對馬虎這個詞最簡捷的解釋就是,敷衍、草率,疏忽大意、不細心、等等。說到生活問題,馬馬虎虎與大大咧咧、不拘小(節)、湊湊合合一類詞語含義特別接近,用於中國人的人際關係時,馬馬虎虎或許是潤滑劑,是寬容,是大度。馬馬虎虎的態度若用在工作事業上,輕則讓人感到模棱曖昧,不得要領,重則誤事禍國,害人害己。比如有人談到工作時,假若沒有什麼成績,用馬馬虎虎一詞似幽默似謙虛地搪塞他人;如果成績不太理想,用馬馬虎虎似高超似灑脫來安慰自身。這進可攻、退可守的外交辭令,已經成為當今聰明人平穩處世、克敵製勝的一大法寶。

在我的記憶中,最晚在小學低年級的時候,對這個詞語就不陌生了。老師對寫作業不認真、清理衛生不幹淨的學生,脫口而出的批評就是“馬馬虎虎”,接下來為人師者還要問上一句:做事為什麼不能認真一點……等我們從孩童時代步入了成年,特別是做了家長以後,對自己的孩子也經常使用這個字眼,力求矯正他們做事馬虎的不良習慣。孰料在教育孩子們認真做事的同時,成人們卻對工作、學習一類的事情,能推則推,能混則混,敷衍塞責,得過且過。而在對待家庭成員、對待個人利益的時候,有人卻一反馬馬虎虎的常態,錙銖必爭,以至從口誅筆伐到幹戈四起,從臥薪嚐膽到刀劍出鞘,毫不含糊地釀出可悲可憎之慘案。如此便印證了“個人事再小也是大,公家事再大也是小”這條“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庸人哲理,這無疑是國人最大的悲哀。

清末舉人曾樸在《孽海花》第六回當中,寫到1885年的中法戰爭,對主張乘勝求和與法國訂立《中法新約》的晚清權臣李鴻章,用了這樣一段描述:“隻可惜威毅伯隻知講和,不會利用得勝的機會,把打敗時候原定喪失權利的和約,馬馬虎虎逼著朝廷簽訂,人不知鬼不覺依然把越南暗送。”本來戰事順利,卻要屈辱求和,說李鴻章馬馬虎虎,實在是責詞過於輕鬆了些。去年秋季,南方某省防洪堤壩大麵積潰決,無疑就是對那些熱衷熟諳於馬虎之道或作假手法者的一次嚴厲警示。高位者馬虎誤國之事古今不乏,低位者馬虎誤人誤己也大有人在。魯迅先生的不朽著作《阿Q正傳》,用很短的篇幅,給國人展示了一個生活在民國時期底層社會中渾渾噩噩馬馬虎虎對待一切的小人物的悲劇,阿Q的命運無疑是一個曆史時代的縮影。再往近說,馬虎之人害吾匪淺。前些時候家裏的電腦換代升級,商家派來的小夥計為這一台計算機前後上門十多次,僅是前後安裝設置光驅、打印機以及修改各項功能參數,就往返數次,零零整整耗費了幾天時間,盡管服務態度不錯,還是給人留下幾許不快。這類事情在我們的生活中屢見不鮮,其中既有技術沒過關的原因,也有做事馬虎的陋習作怪,著實讓人哭笑不得。一聲“Hi,馬馬虎虎”之後,我感覺不再輕鬆。貌似巧言的馬馬虎虎是披著中性外衣的精神砒霜,長期的浸透熏染,使人思想麻木,精神不振,於我們的學習工作事業實在是弊大於利。外人以“馬馬虎虎”呼我,實則是對我們做人做事態度的寫真。麵對一聲“Hi,馬馬虎虎”,我的心情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