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誘殺金東漢(2 / 3)

鄭慶再回到三師密營時,一臉憔悴,神情恍惚。樂景以為他是長途奔波累的,便關切地說,你先睡上一覺吧,有什麼事,等你醒後咱們再商量。鄭慶卻肅穆起麵孔說,現在軍部活動頻繁,我走了幾個密營,都沒能找到軍部。最後,總算找到了依東辦事處……鄭慶說到這兒,神秘起一雙眼睛,用目光示意其他人回避。

樂景目送幾個人走出窩棚,詫異地問鄭慶:怎麼,事情很嚴重麼?嚴重,非常嚴重。鄭慶板起麵孔說,據辦事處金正國主任掌握的情報,我們這次策反機槍連失敗,完全是因為隊伍裏有日本人的奸細。什麼?樂景已肯定三師內部有奸細,但聽到鄭慶如此說時,他還是繃緊了神經,像一根拉滿的弓弦:金主任說沒說,誰是奸細?鄭慶回頭朝窩棚門溜上一眼,頗為神秘地說,劉德,我說的是劉德團長。這不可能。樂景兩眼瞪大,周身的熱血朝頭上湧,頭皮立時乍了起來:這不可能。劉德跟我一起拉起第三師,就是我當了奸細,他也不能當奸細。鄭慶撇撇嘴:這可是金主任親口說的。樂景仍然搖頭:不可能。我們每天都在一起,可以說是形影不離,他就是有投靠日本人的心,也找不到投降日本人的機會。鄭慶冷冷一笑:你不要忘記,他去年在寶清山裏,曾養過一段傷。

樂景頓時啞口無言。奸細怎麼能是劉德呢?劉德怎麼能是日本人的奸細呢?他顛過來想,倒過來想,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劉德能同奸細沾邊的理由。鄭慶眼睛瞄著樂景,冷峻著聲音說,我帶回了金主任的命令,他讓你親手處理劉德。怎麼是我?樂景抬起頭,胸口像是被誰插上把小刀,一剜一剜地挑著肉。鄭慶拍拍樂景的肩膀說,實話跟你說吧。金主任原來對你也有所懷疑,是我多方麵做解釋工作,他才改變主意,決定讓你親自動手,以此作為對你的考驗。

樂景頓時沉默無語。他兩腳來回磨蹭著土地,蹭得黑土地噝噝啦啦哀叫,仿佛是要從他腳底下溜走的老鼠。鄭慶見樂景久久不說話,就逼近樂景,問,到底怎麼辦,樂師長?不,我不能執行命令。樂景扭過腦袋,執拗地說。你應該明白,不執行命令,意味著什麼?鄭慶臉色黑了下來,目光刀著樂景的臉,說,我知道,劉德跟你多年,你一時半會轉不過彎來,下不得手。但這個彎你必須得轉,這個手你必須得下啊。

樂景終於抬起頭來。他目光掃射著鄭慶說,我想不通,如果劉德是奸細,他為什麼不早對你我下手?鄭慶麵目顯得有些不耐煩。他拉長聲音說,放長線釣大魚,這個你應該懂得吧?放長線釣大魚啊。他重複一句,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記住,樂景師長,一會兒吃過晚飯,你就說有緊急任務,立即帶領隊伍出發。出發時,你讓劉團長走在前頭,我跟著他,你跟在我身後。等我找好時機,就蹲下去假裝係鞋帶,你就趁這時候動手。樂景搖搖頭,還是用商量的口吻說,我們能不能……先跟他談談?打草驚蛇,你這樣做純粹是打草驚蛇。鄭慶惡起麵孔說,你也是老黨員了,樂景同誌,你應該清楚,我們抗聯的事,許多都壞在內奸手上了。我們今天不痛下決心除掉劉德,也許明天被處理掉的,就是我們。可你沒拿出真憑實據啊?什麼真憑實據?難道金主任的話還要真憑實據嗎?鄭慶惱怒地說,你是黨員,樂景同誌,記住,一切行為要從黨的利益出發,而不是從感情出發。否則的話,你會毀了抗聯三師,也會毀了你自己。

解決了劉德之後,鄭慶說他要到辦事處彙報,離開了三師。樂景送走鄭慶,躺在土炕上,再也睡不著覺,折騰來折騰去,直到天亮。天亮時,他找到副師長,讓他代替自己指揮隊伍,自己則尾隨鄭慶,去找依東辦事處,向金正國當麵問個明白。那時,他的兩眼充滿了血絲,嘴唇結起了一層白醭。白醭上裂開一道道小口,有的深,有的淺,密密麻麻。

樂景找到依東辦事處時,鄭慶不在,主任金正國在。金正國見樂景滿臉潮紅,滿嘴唇拱著水泡,便驚訝地問,你怎麼上這麼大火啊,樂師長?樂景翻翻眼睛,反問金正國:鄭主任沒來麼?金正國微微一笑,他告訴樂景說,鄭慶是昨天上午到的,下午又回三師了,並問樂景:你急匆匆而來,一定是有重要情報吧?樂景悶聲悶氣地說,我……是來向你交差的。向我交差?金主任目光狐疑著樂景,一臉風生水起:交的什麼差?樂景翻金正國一眼,用破鑼般的嗓音說,怎麼,不是你說的麼,劉德是日本人奸細,讓我處理掉他麼?什麼?金正國目瞪口呆。他愣愣地看了樂景好一會兒,突然將右掌擊上門框,憤怒地說,我們都上鄭慶的當了。昨天他向我彙報,說你擅自殺了劉德,有向日本人投降的跡象,說要除掉你。是我攔住他,讓他等待我的調查結果。這……這……樂景恍然大悟,結結巴巴地說,這事……也太嚴重了。還有比這更嚴重的。金正國兩眼茫然地看著棚頂,像自言自語地說,前些日子,金東漢策反了陳榮久軍長的秘書羅英,羅英向他報告了陳軍長的行蹤。結果,陳軍長壯烈犧牲了。啊……這鱉犢子,他一定是被金東漢策反了。樂景說完,猛一跺腳,震得土地嘣嘣鳴叫,踅身就朝外走。

金正國上前拉住樂景的衣袖,問,你想幹什麼?樂景回頭,氣衝衝地說,我去追鄭慶,除掉這匹害群之馬。金正國鐵著麵孔,說,鄭慶,我們當然不能饒他。但現在,我們最緊要的工作,是要想出一個對付金東漢的方法。樂景兩眼熠熠,照著金正國說,我看金主任的眼光,好像是胸有成竹啊?金正國滿臉肅穆,像是結了層冰:這個敗類已經給東滿的抗日帶來了滅頂之災,我們再不立即將他除掉,恐怕依東的抗日局麵也要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樂景凝重起麵孔,急切地刨根問底:那,我們怎麼除掉他?你讓我做些什麼?金正國冷峻一笑,說,走,咱們先吃飯去,邊吃飯邊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