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醫生,坐。”

今天看起來確實不適合處理公司事務。蘇澤錦將文件合起來塞進抽屜裏後,就讓陳簡下去陪自己外公或者進房間用電腦。

陳簡選擇了前麵一項,還給兩個人關上了客廳的門。

蘇澤錦讓沈淮一坐到沙發對麵,自己則從茶幾底下拿出茶盤,再撐著拐杖一拐一拐地到櫥櫃前拿茶葉。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天好像不是心理谘詢期?”

“是的,今天並不是。”沈淮一說。

幾次見麵,對方的聲音永遠這樣不疾不徐。他一開始覺得這個人不愧是學心理的,就是讓人感覺舒服;現在則覺得這個人果然是學心理的,連聲音都假出了水平。

想到這裏,蘇澤錦自己也不由暗笑一聲,心道人的偏見果然足以扭曲黑白。

一隻腳被敷了石膏,動作必然沒有往日利索。蘇澤錦自己倒不急,慢吞吞的走到櫥櫃前拿了茶葉,又慢吞吞地往沙發上走回去。回程的路才走過一半,水壺的壺嘴就冒出了一絲白氣。

沈淮一側耳聽了聽,先一步將熱水壺的開關關上,同時對蘇澤錦說:“泡茶的水不宜過老。”

蘇澤錦總算回到了沙發前,他放下拐杖:“沈醫生對泡茶也有研究?”

“偶爾會泡一泡。”沈淮一說,他伸手接過蘇澤錦手中的茶葉罐,打開來先輕輕一嗅,“是凍茶嗎?”

蘇澤錦擺擺手:“沈醫生可別跟我說這個了,都是別人送的。我在國外呆了十年,咖啡是喝慣了,茶葉就隻能看顏色分辨是紅茶還是綠茶了。”

沈淮一微微笑起來,果然不再說茶葉的事情,隻將罐中的茶葉舀出兩勺放進茶壺中,洗茶燙杯,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看著確實賞心悅目,至於喝起來的味道……習慣了咖啡的味蕾要一下子喝出不同茶葉的區別都有些難度,何況是同一種茶葉的區別了。

但這並不妨礙蘇澤錦在喝了一口之後立刻說“好”。

沈淮一看上去並不在意這些。

他同樣隻品了一口就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轉而說起蘇澤錦最近的狀況:“最近感覺怎麼樣?”始終都沒有回答蘇澤錦最開頭的問題,自己為什麼提前過來。

蘇澤錦也沒有刨根問底。客廳的這一款黑色沙發選得不錯,坐在上麵就像整個人都陷在了雲朵裏一樣,非常放鬆。蘇澤錦仰著頭想了片刻:“睡眠的問題,最近一段已經有了些好轉了。夢境也不再那麼頻繁。”

沈淮一像前幾次一樣拿出一本隨身本子將蘇澤錦的情況記錄下來。在記錄的時候,他還順便看了蘇澤錦的手指一眼。

那隻曾經在醫院一刻不停地敲擊著手臂的手指現在已經舒緩多了,除了大概一分鍾一次的蜷縮伸展之外,基本不再有其他的動作。

沈淮一的目光又轉向蘇澤錦的麵孔。

目前來看……不,一直來說,精神不錯,邏輯清晰分明。

瞳孔有輕微的渙散跡象。

在偶爾的時候,應該會出現幻覺和閃回持續地重新體驗到創傷事件的情況。

很有自製力。

沈淮一在本子的空白頁上寫下了這幾個字。

情況在好轉,雖然比較輕微。

他又在第一行字下麵補充了這些。

應該要抓緊了,蘇澤錦不依靠心理醫生也能夠痊愈,隻需要一段大概1到3個月的時間。這一句話,他沒有寫下來,而是在心裏默默地想道。然後他說:“夢境是車禍的發生瞬間的片段嗎?”

“當然。”蘇澤錦笑了笑。當然不是。

沈淮一目光從蘇澤錦身體的旁邊看向沙發背後的書架上,在這個原木色的書架上,其中一個木格子裏放著一輛唯妙唯俏的汽車模型。

“沈醫生?”

沈淮一合起自己的記錄本:“我個人的建議,蘇先生最好不要養成服用安眠藥的習慣。安眠藥並不能幫助你抵抗惡夢。”

蘇澤錦挑了挑眉梢:“心理醫生連這一點都能看出來?”

“這種事情並不太複雜……”沈淮一說,“不過再厲害的心理醫生也不能在病人抵觸的情況下治療好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