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縱觀世界(1)(1 / 3)

風情記

色彩的荷蘭和荷蘭的色彩

彩曲楓/文

冬季的一天,和幾個中國學生一道從我們居住的荷蘭城市出發到德國波恩參加一個會議。一進波恩,一個學生就說:“不一樣,太不一樣了。”我說:“什麼不一樣?”他說:“你看德國人穿的衣服,再看他們蓋的房子,和荷蘭人相比差別多大。”經他這麼一說,我發現果然是這樣。歐洲的冬季陰多晴少,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德國人喜歡穿深色的服裝,與天空的顏色保持一致,求得一種和諧。建築也是,要麼是那種古老的暗色城堡一樣的磚牆,要麼就是灰色調的現代混凝土建築。這種和諧裏有一種溫暖的味道,然而卻失去了一樣東西,就是色彩。當然,這種感覺必須和荷蘭作一下比較才會有。荷蘭的天在冬季裏比德國的更加陰沉,雨水也多,然而人們卻像夏天一樣穿色彩鮮豔的衣服,甚至包括橙色和紅色,同天氣形成了視覺上的強烈反差。建築也是,斑斕奪目,不一而足,每一座大的或小的建築都不難看出精心設計的痕跡。紅色的屋瓦,粉、紅、藍、綠等各種顏色的外牆,可愛得就像孩子手裏的積木房子,讓人感到荷蘭人正是依賴色彩來經營他們的生活的。

我所居住的小城市叫萊頓,人口還不到20萬,是個大學城,全荷蘭最好的大學——萊頓大學就坐落在這個小城裏。一進入冬季,這裏便如荷蘭的其他城市一樣陷入了天空製造的巨大陰影裏。如果沒有在荷蘭生活過,你是體會不到那種惡劣天氣所帶給人的壓抑感的。一位英國人在談到荷蘭的天氣時曾尖刻地把荷蘭比喻為世界的屁股。想一想就知道,和屁股生活在一起的人心情會好到哪裏去。

我是在秋天來的萊頓。剛來沒幾天,我就不得不像所有的荷蘭人一樣麵對那種暗無天日的惡劣天氣。心情自然是好不起來。然而,有一個星期六,我發現小城裏有一個小小的露天市場,因為它隻在星期六才有,所以被稱作“星期六市場”。市場中的檔鋪全都是賣鮮花的,它一下子使人的眼睛連同心情全都亮起來,似乎讓人感到,隻要有鮮花陪伴,天氣再怎麼陰沉可怖都不算什麼。在那一瞬間,我似乎明白了荷蘭人喜歡鮮花的緣由——他們是在用色彩同人生中的一切不如意的事情做抗衡。或者說,他們在用色彩支撐著他們的精神天空。

荷蘭人對鮮花的喜愛是人所共知的。據統計,他們每年人均購花的費用超過了60美元,位於世界前兩位之內(另一個花卉消費大國是日本),其鮮花培育量占了世界總數的四分之三,而這四分之三的花卉大都出自小城萊頓以北的平原。在萊頓和北部的另一個小城哈勒姆之間,是著名的雷斯(Lisse)花丘。當季節進入4月,這大片的平原上便開滿了無邊無際、五顏六色的花朵。我不大懂花,隻能叫上幾種花的名字,如鬱金香、風信子、水仙、百合什麼的,大部分的花我是叫不上名字的。有一次我跟一對荷蘭老夫婦到哈勒姆參加一個音樂合唱的Party,一路上就著實過了把賞花的癮。所謂的Party,就是很多來自各地的音樂愛好者們齊聚一堂,在一個退休指揮的帶領下練習合唱。雖屬業餘水平,但多聲部的合唱效果足以令聽者動容,令唱者陶醉其中。我是第一次參加如此聲勢的合唱,由於身臨其境,著實體會到了那種眾聲會集所達到的震撼力量。其實,我最想說的是,在我們回去的路上,就像在我們來的時候一樣,我再次沉浸在那大片花海所帶給人的喜悅和美妙之中。無邊無際的花朵簇擁在一起,隨微風掀動著芳香的波浪。那無邊的花海不正如花的合唱嗎?而不同顏色的花朵就好像組成了合唱的不同聲部。那歌聲時而震徹寰宇,時而渺茫細弱,漸次遞進。

正在開車的老婦人可能是發現了我過於凝神的樣子,就問:“你看到了什麼?”

我說:“我聽到了花的合唱。”

老婦人在反光鏡裏對我友善地笑著:“是嗎?是D調還是E調?”

追求感官上的極致享受是荷蘭人的精神取向,無論從日常生活中還是從審美情感上來說,我們都可以強烈地感覺到這一點。在這個世界上,若是單純按趣味來分類,似乎永遠都存在著兩種對立的人:一類是追求高雅旨趣的理性科學的人,另一類是追求低級的感官上的膚淺感受的人。但荷蘭人卻把感官享受和高雅情操巧妙貼切地不留痕跡地結合在了一起,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無論是荷蘭人還是荷蘭的文化風情,你找不到一絲裝腔作勢的影子。就連16世紀的宗教改革家加爾文在號召人民進行基督教改革時也是圍繞著強調人的現實生活而展開的。加爾文反對中世紀宗教的虛偽與做作,主張教徒回到現實的生活之中。這就是所說的“預定論”,它對資產階級的啟蒙思想給予了直接的影響。

16世紀的名畫家魯本斯本來生於德國,但卻一直在荷蘭南部的佛蘭德斯生活。一般說來,荷蘭人不把他當做荷蘭畫家。但從他的藝術作品中,我們則不難發現荷蘭人所特有的坦率與真誠。他的許多作品如《愛的樂園》、《強劫留基伯的女兒》等雖都是以宗教、神話為題材,其中卻充滿了欲望和人性本質中的東西,身體因素被刻意強調。文藝複興的人文主義思想與當地古老的藝術傳統在他的畫作中得到了完美的結合,熱情洋溢、色彩豐富構成了他畫作的最大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