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2 / 3)

這天回到家,第一眼看到薑仲賢我便問:「你喜歡我什麼?」

我想我是被陳玉儀的少女情懷感染了,我知道她喜歡尚鎮海的原因,每個人喜歡另一個人也總有一個原因,我也想知道薑仲賢喜歡我的原因。

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幹什麼問這個?」最討厭別人不先回答我的問題,便來一個反問,從前父親總是這樣,然後把話題扯到老遠去,於是我的問題便永遠得不到答案,就好像我永遠不知道母親是怎樣離開這個世界一樣。

我不容薑仲賢做第二個父親,「幹什麼倒過來問我,是我先問你的。」

他別過臉有點尷尬的,好像不願回答我的問題。

我馬上在他身邊不停說:「快說吧!快說吧!」務求令他就範。

果然,男人最怕女人煩,他開聲回應:「你想想我們是怎樣相識的,便會知道。」

我們是怎樣相識?我們是在餐館裏認識的,薑仲賢是客人,我是侍應,一個為了家計放棄升上大學的絕望失落的侍應。

就在沒多久的兩個多月前,六月中的一個下午,我考畢高中最後一科畢業試,我帶滿心喜悅回到家中。我有信心一定能取得優異成績,可憑獎學金,免費念大學。當我踏進家門,看見比往常早下班的父親手拿一 ?信,神情呆滯的坐在椅上,我已知道一定是有不妙的事發生了。

「爸,今天這麼早回來?」

他總不喜歡回答我的問題,倒過來問我:「考試有信心嗎?」

「很好,有信心能取得獎學金。」

父親突然臉頰朝天,深深的歎一口氣,然後說:「即使你取得獎學金,也不能上大學了。」

「為什麼?」

他緊握手上的一 ?信,「這是醫生發出的證明書,我的脊柱骨已證實移位,需要每天接受物理治療,再不能倒垃圾了。」想不到,他罕有地給我回答問題,便給我這樣一個晴天霹靂的答案。

不倒垃圾還有什麼可以做?這一個問題我曾經問過父親一次,但他沒有回答。之後,我便沒有再追問下去。到底他的能力有多少,是不是非要倒垃圾不可?我都不再問了,因為我明白,若有別的選擇,好端端的一個人是不會去幹倒垃圾這一類厭惡 ?工作,他一定是在情非得已下,才會作這一個選擇。

其實,父親年紀開始老邁,我心裏也早有數,這一份需要搬搬抬抬的 ?重工作,他也是時候熬不住了。但為什麼這件事偏偏要在這時發生,足足早了三年,遲三年待我大學畢業後才來,好嗎?

但天意已決,豈容我們這些凡人討價還價。

我一言不發的走出家門,一直往前走。

心中重複又重複的想兩句話:「天將降大任予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

走走,我走到一家唐人餐館門前,看見貼在玻璃門上的一張小告示寫:「聘請女侍應」,我隻逗留在門前大約十秒的時間,便推門進入。

回到家中,父親仍然像一個木頭人般坐在椅上,手中仍然執那 ?可惡的信。

我的語氣和表情,比他的姿態還要木然十倍的說:「已找到工作,明天上班。」說罷,我便回到房間裏,是帶怨恨的心情回到房間。

說來,我也有點冷血,在這個關頭,竟沒有問候父親一句關於他相信算是嚴重的病情,隻管解決眼前的經濟困境,真是勢利得很。

但這又能怪責我嗎?我的世界豈隻一個父親,還有比我年少的弟妹,他們才分別十五和十四歲,家裏沒有收入,單靠一丁點的社會福利金,他們還能繼續學業嗎?我清晰的知道,答案是當然不能。

一家人,有一個不出色已經夠了,何必弄得一屋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