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讓生活之泉涓涓不息(1)(2 / 3)

其間時間和空間都跨越了很遠,真是遙遙相對,玄妙無限。

妙聯天成,可是該用什麼樣的紙和墨來寫才妥當,誰來寫才能傳出這幾個字的神韻?若有了那麼天衣無縫的一聯,誰又配在自己的住處掛它呢?恐怕任誰也要從身上生生逼出傖俗來的。那樣的話,豈不是風雅不得、反成禍害。有些話有些事,也許還是從來不知道的好。

談生命

冰心

我不敢說生命是什麼,我隻能說生命像什麼。生命像向東流的一江春水,他從最高處發源,冰雪是他的前身。他聚集起許多細流,合成一股有力的洪濤,向下奔注,他曲折的穿過了懸崖峭壁,衝倒了層沙積土,挾卷著滾滾的沙石,快樂勇敢的流走,一路上他享受著他所遭遇的一切;有時候他遇到癋岩前阻,他憤激的奔騰了起來,怒吼著,回旋著,前波後浪的起伏催逼,直到他過了,衝倒了這危崖他才心平氣和的一瀉千裏。有時候他經過了細細的平沙,斜陽芳草裏,看見了夾岸紅豔的桃花,他快樂而又羞怯,靜靜的流著,低低的吟唱著,輕輕的度過這一段浪漫的行程。有時候他遇到暴風雨,這激電,這迅雷,使他心魂驚駭,疾風吹卷起他,大雨擊打著他,他暫時渾濁了,擾亂了,而雨過天晴,隻加給他許多新生的力量。有時候他遇到了晚霞和新月,向他照耀,向他投影,清冷中帶些幽幽的溫暖:這時他隻想憩息,隻想睡眠,而那股前進的力量,仍催逼著他向前走……終於有一天,他遠遠的望見了大海,嗬!他已到了行程的終結,這大海,使他屏息,使他低頭,她多麼遼闊,多麼偉大!多麼光明,又多麼黑暗!大海莊嚴的伸出臂兒來接引他,他一聲不響的流入她的懷裏。他消融了,歸化了,說不上快樂,也沒有悲哀!也許有一天,他再從海上蓬蓬的雨點中升起,飛向西來,再形成一道江流,再衝倒兩旁的石壁,再來尋夾岸的桃花。然而我不敢說來生,也不敢信來生!生命又像一棵小樹,他從地底聚集起許多生力,在冰雪下欠伸,在早春潤濕的泥土中,勇敢快樂的破殼出來。

他也許長在平原上,岩石上,城牆上,隻要他抬頭看見了天,嗬!看見了天!他便伸出嫩葉來吸收空氣,承受日光,在雨中吟唱,在風中跳舞,他也許受著大樹的蔭遮,也許受著大樹的覆壓,而他青春生長的力量,終使他穿枝拂葉的掙脫了出來,在烈日下挺立抬頭!他遇著驕奢的春天,他也許開出滿樹的繁花,蜂蝶圍繞著他飄翔喧鬧,小鳥在他枝頭欣賞唱歌,他會聽見黃鶯清吟,杜鵑啼血,也許還聽見梟鳥的怪鳴。他長到最茂盛的中年,他伸展出他如蓋的濃蔭,來蔭庇樹下的幽花芳草,他結出累累的果實,來呈現大地無盡的甜美與芳馨。秋風起了,將他葉子,由濃綠吹到緋紅,秋陽下他再有一番的莊嚴燦爛,不是開花的驕傲,也不是結果的快樂,而是成功後的寧靜和怡悅!終於有一天,冬天的朔風,把他的黃葉幹枝,卷落吹抖,他無力的在空中旋舞,在根下呻吟,大地莊嚴的伸出臂兒來接引他,他一聲不響的落在她的懷裏。他消融了,歸化了,他說不上快樂,也沒有悲哀!也許有一天,他再從地下的果仁中,破裂了出來。又長成一棵小樹,再穿過叢莽的嚴遮,再來聽黃鶯的歌唱,然我不敢說來生,也不敢信來生。宇宙是一個大生命,我們是宇宙大氣中之一息。江流入海,葉落歸根,我們是大生命中之一葉,大生命中之一滴。在宇宙的大生命中,我們是多麼卑微,多麼渺小,而一滴一葉的活動生長合成了整個宇宙的進化運行。要記住:不是每一道江流都能入海,不流動的便成了死湖;不是每一粒種子都能成樹,不生長的便成了空殼!生命中不是永遠快樂,也不是永遠痛苦,快樂和痛苦是相生相成的。等於水道要經過不同的兩岸,樹木要經過常變的四時。在快樂中我們要感謝生命,在痛苦中我們也要感謝生命。快樂固然興奮,苦痛又何嚐不美麗?我曾讀到一個警句,是“願你生命中有夠多的雲翳,來造成一個美麗的黃昏”。

世界、國家和個人的生命中的雲翳沒有比今天再多的了。

米洛的維納斯

(日本)清岡卓行周保雄譯

我注視著米洛的維納斯,一種奇怪的念頭油然而生:為了這絕代嫵媚,她必須失去雙臂。

這尊雕像由帕羅斯出產的大理石雕刻而成,據說是19世紀初在米洛島由農民意外地發掘到的。後被法國人買去,運至巴黎的盧浮宮。那時,維納斯就已經把她的雙臂巧妙地遺忘在故鄉希臘的海中或陸地的什麼地方了。不,更準確地說,是為了自身的美麗,她下意識地藏起了雙臂。這樣做也是為了順利地跨越國界,為了更好地超越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