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樂沒有話了。他知道,林倬已經決定那樣做了。
林倬看著他的眼睛,說:“你聽見沒有?”
童樂抿抿嘴,說:“哥,你怎麼了?”
林倬反問道:“我怎麼了?”
童樂瞧著他脖子上的咬痕,說:“你被她家暴了。”
林倬重重地“哦”了一聲。
童樂說:“活該。”
林倬一個抱枕砸過去。
童樂受著,笑了。
林倬看他半響,終是忍不住撇撇嘴。
喝了半杯水,林倬活動了幾下脖子,站起身,“走了。”
童樂看著林倬的背影,說:“知道了,我聽你的。”
林倬腳步未停,走到玄關處,終是回轉身看童樂。林倬沒有笑,沒有任何表情,很認真地看了一眼童樂。
童樂衝他笑。
他的笑依舊清逸,舒服,溫暖。林倬的心晃了一下,又穩住了,然後更能承受一切。
走出童家,巷子裏清涼的南風一下子撲麵而來,有點愜意。
林倬抬頭仰望著那星光點點的夜空,又見林遠的窗口透出溫暖的燈光,於是,他到了弟弟家裏。
林思家坐在沙發上看書,林止躺著,頭枕在姐姐的大腿上,睡著了。姐弟倆穿著同款睡衣,看上去可愛,又友愛。
林思家似有所覺,抬起頭,剛要叫人,林倬豎起食指,示意她不要出聲。
林思家捏了捏弟弟肉嘟嘟的睡臉,嘟噥道:“這小子睡著了,雷打不動的。”
林倬好笑,小心地抱起林止,壓低聲音說:“回房間睡吧,小心著涼。”
“他說要等媽媽,等著等著就睡著了。”林思家嘟囔著站起身,跟在伯父身後。
林倬說:“媽媽加班嗎?”
林思家說:“是啊,她不忙才奇怪呢。”
林倬說:“爸爸呢?”
林思家說:“房間裏頭打遊戲。”
林倬:“……”
姐弟倆睡下了,林倬關了臥室的燈,折轉到了弟弟的房間。
林遠坐在電腦前,很認真地打遊戲。林倬進來了,他也不知道,嘴裏不時吐出幾個國罵。
林倬站在林遠身後好一陣子,後者仍是不知不覺,林倬忍不了了,一掌揮在他的後腦勺上。
挨打的林遠又是一聲國罵,回頭看見哥哥,瞬間蔫了,忙站起身,請哥哥落座。
未等林倬開口教訓,林遠就已娓娓而談:“哥,你別動氣。我六點鍾從廠裏回到家,六點半做好飯,兩個孩子吃完了,我和他們送飯給謠謠,然後帶他們去了商場,陪他們看了一場無聊透頂的電影,又到遊樂場玩了一轉,回到家,我檢查了他們的功課,他們說要睡覺了,我就回房了。”
林倬看著他,半響,笑出一聲,說:“你多大了?這不是你應該做的嗎?怎麼?跟我邀功呢?”
林遠撓著鼻子笑了,說:“我六十歲,七十歲,有哥你在,我就是別人家的弟弟。”
林倬眼光漸暖,打量著他,說:“瘦了,最近很辛苦嗎?”
林遠坐回床上,說:“有點,最近和b市東區的服裝市場談了合作。”
林倬點頭,說:“有什麼事,多跟謠謠商量,聽聽她的意見,別先斬後報。”
林遠嗤笑一聲:“商量?她隻會說,嗯,你做決定吧。我跌倒了,站起來,摔了,爬起來,她不帶扶的,她的意識就是,扶你,我也累,你自己走吧,前麵的路長著呢。外人眼裏,我這個媳婦,漂亮又有本事,懂事又識大體,可是……”林遠越說越憋氣,幹脆不說了。
林倬靜靜地看著他。
一陣沉默。
林遠突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對林倬說:“哥,借你和嫂子的那三十萬,到了年底,我會打到嫂子的賬戶上。”
林倬說:“你剛做起,你急什麼?”
“不是,那錢本來就是借來周轉的,現在,資源,管理,什麼都穩定了,穩賺,那錢放在我這裏不也是放,而且,這是謠謠要求的。她說什麼,女人眼裏,所謂的踏實,一是家人平安健康,二是,錢。”林遠實話實說。
“不急。”林倬隻說了這兩個字。
林遠笑笑,一瞬間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到了嘴邊,卻隻有一聲:“哥。”
林倬起身,揉揉弟弟的頭,說:“就這樣吧,走了。”
林遠點頭,“嗯”了一聲。他看著哥哥的背影,心裏無名地感到苦澀。
林遠不喜歡溫予。這個與出身、故地無關,她那樣的人,很飄,很高,抓不住,沒有根,到哪裏都能駐紮。當他有意無意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童謠那樣討厭議論別人的人,竟然沒有反駁他,而是說了一句,足夠周轉的話,就把錢打回她的賬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