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刹車聲,溫予牽著兒子的手到了屋外,林倬拉著祁樹的手走近他們。
祁樹抬起頭看向溫予,他那雙深黑的眼睛如此篤定,淡然,無一絲不自在。
溫予張了張嘴,卻無言。兜兜轉轉,他仍舊來到了她身邊。她不想確認的一切,終歸塵埃落定。
從此以後,或愛,或恨,或付出,或接受。
溫予微微發紅的眼睛深處漾出溫和的光,她說:“帶你去看你的房間。”她去牽祁樹的手,意外的是,祁樹半點沒有躲閃,任她握住。
溫予帶著微弱的顫抖,握緊他的手往屋裏走。不隻是那隻手,連同內心深處壓抑的所有母性情感都被這一觸碰徹底觸動了。
到了房間,溫予輕聲對他說:“以後這裏就是你的房間,房間裏所有東西的都是你的,你有什麼需要的話,隨時跟我講。”
祁樹環顧了四周,挺好的,但是他不喜歡。
他不動聲色地掙脫了溫予的手。她的手很溫暖,很柔軟,他觸碰了,足夠了,牽久一點,他隻覺得黏糊。
一陣腳步聲後,童遇安進來了,她一到,整個房間都咋呼了。她蹦躂著觀瞧了每一個角落,到床上翻滾了一圈,玩了一會兒電腦,想起了什麼,又打開衣櫃,從裏麵挑選了一件白色的純棉外套,叫祁樹換上,說要帶他去玩。
林倬好笑,上前一步對她說:“安兒,哥哥在你家住了幾天了,今天,你把他還給叔叔阿姨,好嗎?”
童遇安轉著眼珠子想了一下,說:“可是我媽媽說,他隻是把名字寫到你們的戶口本上,人還是我們家的。阿樹哥哥昨天說了,他想住在我們家,跟我在一起。”說著,她求證似的扯著祁樹的衣服,“是不是?你說。”
這時溫予開口了,她說:“以後,他可以去你家玩,可是,這裏才是他的家,他戶口本上的家。”
林倬眼光微變,看了溫予一眼。
童遇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目光移到了林倬臉上,見他沒有否定的意思,頓時緊張了,手抓緊祁樹的衣服。“可是我家也有他的房間。”她喃喃自語,聲音無比委屈。
房間一下子被安靜籠罩。
祁樹說:“我答應她的,我不騙她,我想暫時住在她家。”
溫予上前一步,“可是……”祁樹朝她投去一記冷漠的眼光,然後低下頭撫摸童遇安的腦袋。
溫予什麼話都沒有了,思緒仍停留在他轉瞬即逝的眼光之下。
祁樹朝林倬輕輕頜首,一隻手按著童遇安的後腦勺帶她走出房間。
於是,祁樹暫時住在了童家。
雲影覺得有個兒子的生活好到有點不真實。多一個人管著女兒,不用時刻擔心她到外麵亂跑亂撞是其次,主要是祁樹真的很討人疼愛,眉清目秀,凡事細致入微,話很少,有些木訥,反而可愛。和他們一起做飯,陪女兒玩耍,任由她向自己撒嬌耍賴,從不生氣。麵對他們的逗樂,靦腆一笑的樣子簡直叫人心都化了。
祁樹默寫了童樂布置的英文單詞和幾首古詩。雲影給他講解四年級的數學,然後自己出了幾道計算題,叫他套上公式計算。他很快算出了正確答案。雲影由簡單而複雜向他出了幾道應用題,發覺他不僅基礎好,思路也是十分清晰,甚至不套用公式,以自己的思維解出了答案。
雲影揉揉祁樹的腦袋,讚揚了他幾句,然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看漫畫書的童遇安,悄聲對他道:“跟你說,阿姨九歲才上學,從一年級念起,全班我最大,不是身高,是年紀,被人笑話了好久。沒有上過幼兒園,不會拚音,老師叫大家按照的注音念書,我不會,被罰站了兩堂課,被同學們笑了一個學期。你比阿姨聰明多了。明天就要上學了,阿姨想跟你說,不要害怕,要努力,不要緊張,要大膽。這樣就夠了。”
麵對雲影的安慰,祁樹不想否認自己心裏很受觸動,千言萬語彙聚腦海,苦於不善言辭,結果隻是點點頭,眼睛再度瞥見她手腕上的那一道疤痕。
祁樹不著痕跡地抬起視線。雲影衝他笑了笑。她笑起來和童遇安很像。
雲影看了看手表,說:“十點了,今天就到這吧,你好好休息。”
祁樹點頭,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雲影起身,童遇安不用叫,自己屁顛屁顛地走到她身前。
母女倆微微笑著對他說:“晚安。”
祁樹低而生硬地回她們一句:“晚安。”
母女倆仍是站著,不動。
祁樹略顯茫然。
童遇安說:“笑一個,你對我們笑一個,我們就走。”
祁樹聞言已在心底發笑,臉上卻擠出了一個僵硬的苦笑。
母女倆滿足地掉轉身子,走出幾步,忽然回轉身左手右手朝他拋去四個飛吻。
祁樹看著母女倆輕快的背影,終究忍不住,笑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