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3 / 3)

女孩拿起畫筆,把我們的身影畫入風景畫中,十分滿意。

海天景色中,那位離開小店的儒雅男子獨自站在海堤外的礁石上,望著遠方地平線處的黑雲,伸出了手,指著前方:“這片美麗的土地,是多麼美好。可惜,它很快會被風暴摧殘。”

我聽了,也跟著感慨一番。

海邊的天空,雲層總是那麼的詭譎,又是一個風暴即將來臨的日子。

遠方的海天的縫隙滲出一條黑色墨汁,漸漸擴散。光線由明亮變得陰沉。天空的雲被墨汁蘸得沉重了,似乎就要墜下來。天空下的一切變成一條灰色縫隙,讓人覺得狹窄而又壓抑。

許多漁人,都結束海邊的勞動,收拾東西回家。

而我們,立在海邊迎著風。

那位儒雅的男子在沉思著。

海風,卷起浪濤,撲打在長長的堤防上。

它打破了我的思緒。

儒雅的男子緩緩說:許多人,都曾有過一個疑問:我們身處的世界,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我們,曾經見過它的真實麵貌麼?

我點頭:曾經,我也無數次這麼問過。

他回答:其實,每個人,對它的認識,都不一樣。也許,山巒,大海,永遠會被厚厚的雲層遮蓋。也許,陽光總是會被風暴阻攔。也許,許多人,一輩子也無法了解,與自己同時存在的另一個人群,另一個世界。事實上。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人生,也就有了不同的世界。許多時候,當人們的人生沒有任何的交集,彼此便隻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但這並不代表,另一種人生,另一個世界不存在。

“當你認識的世界,不再局限於一種封閉的環境,不再處於自我的群體中,那麼,你會發現自己的新生。”

當他這樣對我說時,我很吃驚。

“也許,在一個迷亂的世界,我們又何妨,用一種真亦是幻,幻亦是真的心態,去看這個世界。”

他這麼說著。

我來到車旁,零星的雨點已落在我的頭發上。另一輛車也到了。車上下來一位西服革履,頭發油亮的男子。“鐵成,你和阿英來這兒幹什麼?不會是上香吧。”他問。

“當然不是。”

“聽我說,東叔的事,你別管了。”呂萬勸說。

“不可能。”

我和女子一同離開了。

半夜,海上風暴悄悄抵達了。

風勢緩緩加劇,然後雨水也到了。

居所外風雨交加的鐵幕,隔絕了一切,把人們囚禁在各自的牢籠裏。

玻璃上滑落一道道晶瑩的淚痕,把遙遠的景色也浸潤得朦朧。

夜色如水,海風從窗戶的縫隙透入,拂動著窗簾,撥亂著思緒。

我獨自躺在臥室狹窄的床上,枕著雙手,聽著屋外狂風轟鳴。在這個熱帶的城市,平靜好像風暴季節中的藍色海麵,短暫而寶貴。而風暴則是擊碎藍色天地的刀鋒,攜著烈風,襲擊了海港。如雪似霰的浪花,舞起一片混亂的音符。而散落的海水,好似無數的眼淚。

船上的棚戶,早已毀壞。這座古舊的海員公寓,也在暴風中顫抖著。

風聲轟鳴,好似震雷,讓人無法入睡。

我翻身起來,獨自喝了幾杯,打開珍藏的相冊。一張發黃的相片上,是女子的親切臉龐,背麵留下一句話:“這個世界,許多人總是會被遺忘,但你不會。”她是黃旗社的人,那張天真無邪的笑容,總是那麼的燦爛。

疲憊中,我在台燈的昏黃的光線下,繼續看著過去的照片。

其中一張是一位老者,還有我,嶽威,鐵霜,阿美等人幸福的合影。

看著這照片,我的手,卻在不自禁的顫抖。

我凝視著它,然後緩緩轉頭,望著窗外。

我的視線穿過雨點,望著燈塔。燈塔的光在海麵掠過,穿過風雨,天地忽明忽暗。房間裏一閃一閃的光晃動著。這些交織的光芒不停的掠過我的眼眸,讓往事好似影片一樣閃動,好似昨日的槍戰場麵在重複上演。

酒力上來,我漸漸沉醉,搖晃著走向臥室,腳下一滑,伏倒在床沿。

我掙紮著爬起來,從床下暗格,拉出塵封的盒子。我搖搖晃晃,打開蓋子,取下蠟封。裏麵是一支拆散的手槍。我醉著,把槍組裝,試著握起槍,它就像一個無法被馴服的野獸。再也,無法緊握,無法瞄準,甚至無法拿穩。

我在櫃子的暗格中取出蠟紙密封的子彈,把彈匣壓滿子彈,插入槍中,上膛,然後試著握起槍,可是,我卻再也無法瞄準,無法緊握,甚至無法將它拿穩。

我憤憤的,把槍一摔,砸在桌上。

杯子碎裂。

我倒在地上,望著天花板,再也爬不起來。

“——就算,我可以和仇人光明的決一勝負,那又能怎樣呢?事實是,他的強大,讓我,想靠近他也不可能。”

窗外,是夜色圍困中的大海。浪濤聲如雷滾動。

我重拾那張珍藏的相片。發黃的相紙上,依然是那位女子的親切的臉龐。一旁是她留下的一句話。“這個世界,許多人總是會被遺忘,但你不會。”五年前,她前來接應,在河水中把我救起,送我到海港城後,我們便再也沒機會見麵。那一張天真無邪的笑容,總是那麼的燦爛。我望著相片,感慨萬千,低聲自言自語。“你還好麼?好久沒見了。以後我們還有機會相見麼?”心中默念,“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麵。罷了,罷了,雖然她可以幫我報仇,可以解決東叔的困擾。但見麵徒增傷心,不見勝過見。”

大海永遠是這個樣子。可是,我,早已不是過去的我。我想走入新生活,永遠,告別過去。

夜色難以平靜。

風暴肆虐,撕扯著天地中的美好容顏,讓一切美好都陷入了危險之中。

高樓頂上的信號燈塔被吹垮了,砸在搭建在旁的金色龍圖騰,讓巨大的香煙廣告也倒伏下來。

暴風雨的日子裏,我站在窗旁,讓視線穿過風雨的幕簾,看著海邊的浪頭。

風雨稍稍停歇,我見到有人來到燈塔旁,是那個小店中的儒雅的男子。他迎著風,冒險走到海堤旁,站在巨浪翻湧的海堤旁,舉起一束百合花,讓白色的百合花瓣在風暴中,被撕扯,被吹散,落入浪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