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洪小姐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人,這樣的人,讓位子被周喜兒奪走,不奇怪。”
我走過去,說:“先生,這是劇場的落成慶典。你跟她過不去,就是和大家過不去。”
一個幫會頭頭說:“小子,這裏輪得到你說話麼?”
我說:“我是紅葉堂的人,是小姐的貼身護衛。久仰!”假裝和他握手,手掌使勁捏住他的手,對方額頭冒汗,青筋崩裂。
我鬆開手。那人匆忙躲開,回頭望了我幾眼。
他身邊的一人低聲說了幾句,告訴他,我就是和陳強燒了全半山的錢的人。那人大驚,不敢再回頭看我了。
“下麵,我們請投資方致詞。”
袁夢蘭當服務生,捧著盤子穿梭著。人群一推一擠,把她推上前幾步。恰好太子等人需要喝酒,便拿了她盤子中的酒杯。太子放下一張鈔票當小費。“謝謝。”她說。太子手指一動,示意她趕緊走開。
太子代表投資方,開始致詞,照著稿子念著一大通客套話。
典禮過後,燃放了禮花。
樂隊開始演奏,音樂響了起來,酒會開始了,大家都在閑聊,跳舞。
太子走了過來,邀請洪可馨跳舞。
洪可馨沒有回應。
太子神色有些尷尬。
周喜兒使個眼色,怕得罪人。何媤琪匆忙帶著一位富家千金,介紹給太子,去陪太子跳舞。
洪可馨站我身邊。
我看著大家都在跳,心想如果我們這樣傻站著,不太好。
袁夢蘭將我向前一推。
我本穿著廚師外套,急忙把它脫掉,去大誌處借了他的衣服。
太子拿著一盤蛋糕,站在一旁,訕訕的笑著,“老兄,她不是你的菜,我吃不下,你更吃不下。”
草地上管理燒烤爐的人突然舉起餐盤的叉子,飛了過來。叉子刺入他的蛋糕,蛋糕被刺入牆壁。太子嚇出冷汗。小店老板忙賠禮說是燒烤失手。邵勁用毛巾包頭,繼續烤肉,低頭不語。太子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但想拉攏莊園的人,以便在一會的談判中占據上風,所以此時沒有追究,又去邀何媤琪跳舞了。
我與洪可馨慢慢挪動腳步。我輕輕拈著她的手指,臉卻望著別處,十分不自在。洪可馨倒是腳步自然,但臉色冰冷,就像莊園見到的那樣毫無表情。
盤梅在遠處朝我投來否定的眼光。
我避開她的眼神。
苗雲英說不來,但還是來了,突然看到我和洪可馨跳舞,氣得丟下盤子,轉身回去了。
袁夢蘭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連舞也沒跳過。別怪我讓你出醜了。”
“不是,是站久了,腿酸。”
洪可馨說:“那好,咱們休息一下。去後麵走走。一會還要去出席談判。”
清龍會的頭子,看到我和她在一起,十分不悅,但又無可奈何,不敢拿紅葉堂的人怎麼樣。全半山當著大夥的麵,不好在這個場合找我麻煩。洪可馨在,他也忌憚幾分。
太子的侍從於總管親自跑來,說:“有賓客來了,是許家的財團。黃旗社的人。老爺親自吩咐款待。”太子剛跳了舞,在喝酒,一愣,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擦手,“哼,有什麼大驚小怪?”,“俗話說,下海不惹黃旗社,上陸不招海雲寨。您趕緊去瞧瞧吧。”,“海上是他們的天下,難道他們敢上岸惹事。聽說,他們剛剛結束內亂,難道也想來分一杯羹。”當先出去了。全半山怕他們互相勾結,讓自己落了下風,也急忙跟著出去迎接,拉攏對方。
他們去迎接貴賓,然後開始談判。
一般的商戶和賓客都在大廳喝酒跳舞,劇場投資方在劇院的貴賓廳裏擺開酒席。酒席上是一個巨大的蛋糕。各幫派的頭角無心吃飯,無心跳舞,都在籌劃著利益瓜分的事。曆來利益紛爭,文談武鬥均輪番上陣,二者皆不可避免。今晚也不例外。
盤梅也是出席的代表之一,她一直沉默不語,但她奪得了慈善會的頭名,十分自滿,神態驕傲。
大家說了幾句,就開始爭吵了。
“哼,海港城,很快就是我們的。不但這兒,許多地方,都是我們的。你們不合作,還想談條件?”太子是地方的頭角,有恃無恐,拿起酒杯,把酒潑到清龍會的人身上。
周喜兒不說話。
兩派的人馬,拔出槍,就要火並。
清龍會的頭頭全半山,一直不動聲色。他不下令,手下不敢動手。
元老司馬先生打圓場:“今天是慶祝劇場落成的日子。大家不要吵,別傷了和氣。”
一些小幫會的人對分配不滿,又因為鏡湖的事和全半山有些隔閡。
全半山不動聲色。他對太子十分不滿,但又對太子有些忌憚。
他悶著,不再說話,隻是默默抽著雪茄。眼角四處亂瞄,壓根沒把那些小幫會的人放眼裏。內心盤算著一會動手時如何對付太子。
另一個清龍會的頭頭鄭鑊說:“你們不知道我的頭頭的利害。他的目光,他的胃口,何止於此?我們不在乎海港城的分配方案。——你們敢拿,我們就敢搶。”
黃旗社的寧海伸手去拿蛋糕,“是啊。太子,別以為你和周堂主勾結,幹些什麼生意,我們不知道。到時候,抖了出來,你和總督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大家紛紛議論起來。
太子發怒了,卻又無可奈何。
眾人準備動手。
“大家雖然有矛盾,但說起來也有些淵源。彼此之間,都是朋友,千萬不要動手打起來。不管怎麼說,這劇場,大家都有股份,都有功勞。若是毀掉了,受損失的是咱們。”全半山一個眼神,讓自己人先退下了,然後打了個電話。
他緩緩站起來,笑起來,假裝給對方很大讓步。
盤梅也在旁,她對這分贓談判很厭惡,看到我站在洪可馨身後,不便打招呼,走到一旁去了。
“過去,伯伯從不幹這些事的。我們是純粹的生意人。現在,日子不好過。生意不好做。總部大火後。我們陷入困境。周喜兒被呂萬攛掇。也和他們幹起一樣的勾當。”洪可馨低聲說,“好了,咱們走吧。”
“走?”
“嗯。”
我們離開貴賓廳。
樓上奢華的貴賓休息廳內,太子,青龍堂,以及各路人馬的頭角圍坐會議桌旁,為建立海港城新秩序,分配勢力範圍展開談判,各自笑裏藏刀,但火藥味十足。劇場是大家的共同財產和緩衝區。太子要了劇場西麵的碼頭一帶。青龍堂則劃走了娛樂場。周喜兒支持太子,但也不反對全半山的方案。旁人不服,覺得自己********,爭執起來。來觀禮的幫會頭角則出麵調和。寧海則心有別事,加之與紅葉堂不和,提前告辭。
貴賓廳內烏煙瘴氣,廳外的打手蠢蠢欲動。
樓上劍拔弩張,可是,樓下卻一片平靜。樂隊的輕快的樂曲圍繞在草坪上。
洪可馨吃了我做的傳統糯米糕點,點頭稱讚。
她不喜歡這種充滿虛偽的社交場合,與我朝劇院內部走去。
我們兩人邊走邊瞧,這劇院果然裝潢得金碧輝煌。光是那長廊,便鋪滿了名貴的大理石。牆上的燈架都是鍍金的。
我們走著,忽然,前方一陣歌聲傳來。我們進入大廳一看,竟然是袁夢蘭在裏麵唱歌。
那單純的,無塵的歌聲,在傾訴著最樸素的情感,唱著人生的真諦。這兒曾是她的家,海邊貧民棚戶區的所在地。站在故地,物非人非,她自然感慨萬千,無數情感都真實地流露出來了。她站在台上,假裝自己是劇場的歌手。而台下隻有一個聽眾。是個覺得無聊的客人,避開喧囂,躲在這兒閑坐。我看背影,似乎是海邊見過的儒雅男子。樓上的貴賓廳外的廊道,幾個正在巡視的太子的手下聽到歌聲,匆忙趕來,看到輝煌的舞台上有女侍從在唱歌,怕她弄壞東西,讓自己被責罰,急忙來驅趕。
袁夢蘭剛要離開舞台。
忽然有人喝住手下。
太子的管家來了,讓那些人趕緊退下。
太子與眾人從旋梯下樓來了。
這夥人剛為了分“蛋糕”而爭執,麵紅耳赤,幾乎大打出手,互相不給顏麵,彼此無法下台,離開貴賓廳,大家神色本有些凝重,準備好通知手下,今晚就動手廝殺。
眼看文談不成,武鬥立即開始。可是大夥來到門口,聽袁夢蘭這一唱,倒是把恰才的陰雲驅散。
大家互相吹捧,都好借此下台。
一場爭奪戰就此暫時熄火。
眾人紛紛客套,互相道別。
太子和那些頭頭陸續讓人送來一筆小費,給袁夢蘭,然後紛紛坐車返回居所了。
於管家向全半山傳達了太子的”吩咐”。
全半山站在路邊,望著我和洪可馨。
“你的頭頭,究竟是什麼人?和帝國財閥,究竟有什麼關係?”我質問。
全半山哈哈大笑,“想知道麼?問你身邊的這位就可以了?洪小姐,我說的對麼?”
他抽口雪茄。“你好啊,現在投靠了靠山,有人撐腰,可以瀟灑自在了。之前的事,看在洪小姐的麵子上,我就大人大量不計較了。我們的恩怨,也一筆購銷。現在,我已經不追究了。”
“是麼。”我說,“可是,我卻要找你的靠山。”
“勸你還是認真當你的廚師吧。對了。陳強那小子,聽說落魄了許多年。別誤會。我的意思是,看重他是個人才。希望他來幫我幹活。當然,你要是來投靠我,我也不會虧待你。至少不會像楓葉山莊的人,讓你當廚師,小侍從,屈才。現在,我們的實力今非昔比,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意思,便打給我。改天再見。”
全半山上車離開了。
“呸”,我啐了一口。
洪可馨說,“好了,他不敢追究了。”
筵席散了。她也準備上車離開。
我去找邵勁。
突然,劇場的地下室起火了。大家紛紛逃出,站在草地上。邵勁悄悄從地下通道跑出。
車回到小鎮。我幫忙搬東西下車。
“事情辦妥了,你可以安心住了。改天你去莊園,我可以吩咐何管家把做買賣的資本借給你。這樣你就不必在小店打工了。”洪可馨說。
“不,不必麻煩了。我還欠你錢呢。如今,我無處可去,還是暫時在小店幹活吧。店裏還有許多事要忙。而且,我也不是做買賣的料子。倒是你,孤身在牢籠內,凡事小心。要是她想對付你,就來找我。我叫上嶽威等人和她拚了。”
她搖頭。
我把一包自己做的糕點交給洪可馨,然後替她關上了車門。
大誌開車拐向山路去了。
袁夢蘭和老板還有另幾個夥計剛收拾好東西也回來了。
袁夢蘭剛下車,就拿著花束跑進小店,好不興奮,拉著我,不停地說竟然有位貴賓送她一束鮮花。這是除了我和邵勁之外的第一位聽眾。而且,有位貴賓說要請她去劇場唱歌。那位貴賓還要讚助她去參加歌唱比賽。而那位貴賓就是比賽的讚助者。我卻轉頭望著上山的路,“唉,可惜她的身份不同。”自言自語,走幾步,回頭看一眼,竟然忘記開心的袁夢蘭在旁。她放下花束,本想跟我分享她的小小的成功,但見我無心去聽,有些失望:“你呀。真丟臉,連正眼也不敢瞧人家。不過,你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你看得上人家,人家可看不上你。”袁夢蘭說著,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沉浸在劇場的舞台上的感覺。
“鼻子滿是女人的味道。真丟臉。英雄好漢,怎麼能隻知道靠近女人。都是袁夢蘭的壞點子。”我這麼說,但還是忘不了手上的香味,雙手擦拭一下,回到小店。
苗雲英見到我,突然丟下抹布,氣憤地上樓,返回房間了。
我正要去向她解釋,說我見到了盤梅。我想起盤梅,覺得哪裏不對。
“壞了,阿美在劇場。仇家杜赤焱也在。不怕一萬,萬一遇到,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