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3)

自宴會中匆匆相遇,無暇會麵。

許多天後,盤梅才應邀來小河旁見我。

多年不見,她變了很多,變得時髦,同時也變得老成。不過,健康的膚色,黑色的秀發,大膽的個性沒有改變。那種開朗,大膽的性格,沒有變。她,依然是她。雖然恩師去世後多年不見,彼此間有了三分陌生,但我依然能在她身上找到昔日的師兄妹的感覺。而且,她本就熱情,開朗,富有活力,也毫無拘束,容易親近,許多時候就像雨後的陽光中沐浴的花,總是讓人心神愉悅,舒暢。喜歡靠近她。

不過,她那坦白的性格沒了,變得言語謹慎。

盤梅問:“這些年,你在海港城過這安穩日子,怎麼還沒有想過找個可靠的女人,從此安定下來?難道你還想過以前的生活?——我看,剛才那個叫夢蘭的女孩不錯,人漂亮,還通情達理,又沒有幫會背景。姐姐對你,隻是單相思,放心,我會向她解釋,說你隻把她當親妹妹。”

我回答:“她是個好女孩,可惜,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而且,我們之間更多的是友情。”

盤梅聽了,問:“你心裏,依然忘不了她?那麼多年了,你就不能給我一句真心話?”

我聽到這,沉默不語。

她說的沒錯。從小到大,盤梅和我最是能玩,能鬧的。我們之間不避男女之嫌,推心置腹,幾乎無話不說。可是,歲月總是在人的身上留下成熟的烙印,讓人無法像曾經的少年朋友一樣天真喜樂,吐露心扉,毫不避嫌。

多年後重逢,我們之間總有些許陌生感。也許是因為她飛黃騰達了,讓彼此產生了距離感。

我陷入片刻的思慮中。

“自從離開江城,抵達這兒,我便再沒和她聯係過。她已找到了父親,搬到了海峽外的一個都會生活。如今,她應該過得不錯吧。——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都不會忘記彼此,難道不是麼?但是,見不見,又是另一回事。”

“既然告別了過去,那麼,我們,也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盤梅鬆口氣。

我站在河畔欄杆旁,看著璀璨的海港城夜景。

“相逢是緣分所定。也許,我們該相信緣。聽從上天的安排。而不是刻意去做些什麼。難道不是麼?”我想了許久,才說。

“嗯。”

她有事要忙,告辭了。

日光晴好。盤梅說想去散心,約我一同來到海港城的郊野公園,肩並肩走上過去曾走過的通向山頂的碎石路。她也接了苗雲英來,扶著她出來走走。三人一同順著路來到山頂。山頂的高塔是一個大家都十分熟悉的地方。苗雲英不想跟我說話。盤梅和我信步走到欄杆另一側,麵向大海,彼此都沉默著。

我說:“如今,也隻有這兒,才能讓人回憶過去的寧靜和歡樂了。”打破沉默。

“你還想著過去的事?”

“他們稱霸了海港城,奪走了許多人的飯碗。恩師離開後的平靜日子徹底過去了。”

她走到我身旁,“對任何人來說,過去的傷心事,都無法忘記。可是,該忘的依然要忘。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要做回自己,做回以前那個快樂的自己。其實,你壓根不必自責,恩師的死,那不是你的錯,而且,你已經盡力了。雖然恩師對你有多年的恩情,但恩情,總是還不完的。也許,恩師泉下有知,更希望你平安過日子。難道不是麼?”

“當年的鏡湖大戰死了不少人。蒙冤有仇的,不在少數。比如邵兄弟,他的許多朋友,親人,都在持續數年的土地捍衛之爭中被仁君所害。你也知道,恩師,東叔都是被他們害死的。況且,將來還會有更多人被他們害死。但過去的終究會過去。世界上許多事都會被遺忘。你現實一些吧。”

“現實?”

“是的,找個人結婚,從此隱退。”盤梅回答,“惹不起,躲。”

我覺得她的話有些不對勁,眼前的人似乎不是過去的她。

“鐵成。我們幾個人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雲英姐姐的心意麼?難道,你至今還想著那個船家女子?——姐姐雖然討厭你參與幫會的事,但那都是為你著想。也許,你認為她自私。可是,女人都是自私的。她若是不喜歡你,就不會跟我來見你。”

我搖頭:“別人的事我管不著,但我不會忘記恩師。更不會忘記海港城發生的事。而且,現在不是我在找麻煩,是麻煩上門來找我。”我說著,情不自禁,右手在欄杆上重擊一拳,欄杆顫動,把旁邊的遊客也嚇到了,投來恐懼的眼神。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

遊客離開,留下我們兩人。

風從海上來,碧空萬裏。

她望著海天景色,說:“你躲到這兒,不再和大家聯係。嶽威和眾兄弟都說你這樣做對不起朋友,對不起同門兄弟,但我不覺得,我認為這才是明智的選擇,否則你遲早被江湖的恩怨害死。”

我歎氣。“我是身不由己。”

盤梅搖頭,“你跟陳強在海港城幹的好事,早已四處傳遍,成了茶餘飯後的江湖談資。連遠在千裏外的我也聽說了。我知道你要躲避敵手。可是,你去了楓葉山莊,就等於走入了一個陷阱。而且,現在你已經無法自拔。你就不怕,怕他們不懷好意,故意利用你。”

我聽了,心中一動。

“你現在還有回頭的機會。立刻離開那兒,與那兒斷絕關係。”盤梅勸說,“至於姐姐的事,我隻能幫到這個地步。你們能不能在一起,是你們自己的事。”

我說:“利用我?陷阱?現在,誰不是利用對方?你情我願,也沒什麼好說的。”

“你是不是被姓周的蠱惑了?你知道楓葉山莊裏的是什麼人麼?”

我不回答。

盤梅望著大海,“其實,你說的對,也不對。也不是誰都在利用對方。光明正大的君子還是有的。這麼多年來,在我遇到的人中,除了恩師,隻有他,才是最讓我敬佩的人。他才是真正的男子,是一個能把人從泥潭中解救,讓人靈魂升華的人。其實,我這次來找你,一來敘舊,二來,是想給你引一條好路。相信我。憑你的本事,跟著他一定能出人頭地。”

“不,我希望出人頭地,但不是以這種方式。我現在插手這些事,也並非貪圖富貴。”

盤梅勸我:“其實,我們都不是貪圖富貴的人。相信我。他能給你的不單是金錢,不單是地位,他能給你過去所沒有的榮譽。”我拒絕了,“我不需要富貴的生活。我隻需要平靜,快樂,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所以,我現在已經很滿足。如果真有那樣的人在幫助你,讓你實現高人一等的目標,我打從心底替你高興。”

“你看山下的鳥兒。”我指向山間的鳥園,搖頭,“把鳥關起來,就失去了天然的靈性了。你曾說,沒有自由,生不如死。——沉迷功名利祿,這可不是過去的你。”

她沉默了一會,“那是因為我過去太天真。恩師處處關照,讓我忘記了世界的可怕。現在,我清醒了。也許,這樣也好,起碼,吃好住好,不必自己受苦。”她自言自語的說著,然後低頭看看手上佩戴的鐵先生贈的幾個佩飾,有戒指,有手鐲,它們有些舊了,鏽蝕了,但她依然不舍得丟棄。

盤梅說:“往事如風,這也罷了。其實,現在你能這樣生活,能離開江湖紛爭,我真心替你高興。這個世界,並非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但凡所見,總是惡人享福,好人受苦。發財富貴的大都是流氓惡棍。受苦遭難的都是平民百姓。所以,人還是需要變通。並非要你去當惡棍。隻不過請你去做個幫手。希望你能想明白,若是投靠他,你便不需要四處奔波,更不必畏懼仇人上門。甚至,恩師的仇,也能報。”

“往事不堪回首,我早已沒有複仇的熱情了。我隻是不希望那些悲劇在目前重演。何必多生怨仇?”

“快樂的天地,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我感歎。

盤梅說:“你藏在楓葉山莊,什麼都不知道。姐姐到了我那兒後,倒是有個叫呂萬的,千裏迢迢,來找過她幾次。每次,她都閉門不見對方。可惜,聽說他也是楓葉山莊的人。”

她繼續勸我:“你還是少跟這些秘密社團的人來往。他們都是戴著微笑麵具的魔鬼。你忘了恩師是怎麼告誡我們的麼?”

我聽到盤梅的話,想起當晚自己丟下苗雲英去救東叔,隻能歎氣。

“我看得出來,呂萬是真心喜歡她。”

我的內心十分愧疚,不願意再提苗雲英。

盤梅說,“其實,你在奮力救東叔時。大家卻袖手旁觀。隻有你與陳強,傻瓜一樣的出生入死。告訴你吧,事情沒你想的簡單。現在,那些人在對付楓葉山莊,也就是紅葉堂。”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盤梅說:“我們三個從忠字堂分出來的堂口,八卦堂,鐵山堂,紅葉堂,如今就剩下它依然保有實力。洪先生還在時的最後幾年,它的實力因為金礦的開采和宗先生,恩師堂口的毀滅,收攏了兄弟堂口的地盤而大增,讓它成為唯一可以與帝國財閥抗衡的堂口。而八卦堂及某些遠親兄弟幫派,也要靠它接濟,才能維持下去。”

我點頭,答:“這我知道。三個堂口如親兄弟。而我們與小刀門那些人,就是堂兄弟了。雖是祭拜同一個先祖,但彼此的關係遠了一層。”

“現在出了一些事,他們的實力大不如前。而且,他們的堂口有叛徒泄漏了關於黑嶽的秘密。黑嶽已經行動了,調集人馬要圍剿楓葉山莊。當然,以他如今的身份,不會親自出馬。他派了一個能人,然後招攬,扶持了新勢力當馬前卒,準備派他們來動手。——所以,你應該趁早離開,別趟這渾水。我聽說那個姓周的,為了保護自己利益,什麼卑劣的事都幹得出來。紅葉堂口的許多人就是被她害死,氣走的,包括元老在內,以至於堂口實力大挫。現在,別說對付黑嶽,就是對抗普通幫會,也要拉上***忙了。——我知道你們襲擊了黑龍堂,但是,現在這件事,已經不是搶地盤那麼簡單了,這也不是尋常的江湖大戰,這是自十年前的鏡湖大戰後,一次新的江湖秩序洗牌。誰能拿到華伯留下的東西,就將成為新的秩序中的頭領。周喜兒,黑龍堂,都隻不過是昨日的恩怨鬥爭的新代理人。而全尊之所以對付東叔,恰恰是因為東叔是當年的仁君遇害的事的少數目擊者之一。東叔死後。如今唯一還活著的目擊者,就是東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