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3)

我心裏疑惑,問,“這密室很重要麼?”她仔細端詳著密室的大門,“當然。伯伯一生積累的資產,有一半在這兒。包括黃草穀的黃金。當年他怕山莊不安全,便悄悄將那些資產轉移。可惜,我沒有鑰匙,無法打開這兒。聽說,鑰匙在許多年前,就被黃旗社的人盜走了。伯伯至死沒有找到鑰匙,因此含恨離去。明知黃金在此,卻無法取出。那筆黃金得到得不到,又有什麼區別?”

我看她雙手滿是血痕,忙撕下衣袖,給她包紮。

“我們該怎麼離開這兒?周喜兒吩咐手下炸礦井了,我們必須趕緊走。”

洪可馨在旁搜索,找到了通風孔道。

我帶火把,與她經通風管來到山頂。

一座小屋,孤獨地立在暗夜中。

離開通風井小屋,眼前暗夜沉沉,難辨五指。

礦山上的山嶺因為樹木都被砍伐之故,風很大。這山風有時就像海邊的烈風一樣,從身邊呼嘯而過。

洪可馨穿著單衣,不禁打個冷噤。

我把外衣遞給她。

她搖頭,叉著雙手,緊縮著身子,望著無邊的黑夜,眼眸中,倒映出沉沉的夜色。“其實。你可以選擇離開,遠離這場恩怨。這些事,本就和你無關。”她從口袋裏,取出一張紙,“你隻要假扮成附近的采礦工人。按我給你的地圖,順著秘道走,就可以離開這兒。”

我坐在岩石上,慢慢搖頭。

“你從小住在高牆深院,極少接觸社會,喜歡畫畫,音樂,所以,你的性格有時候會太天真。你總是把壞人當好人,不明白別人的暗藏著的禍心。現在,不但對手要找你。周喜兒也不會放過你。——我想,該走的是你。”

“既然有秘道,為什麼不告訴他們?讓大家也可以悄悄離開。”

洪可馨搖頭。

“難道對手是傻瓜。一個人走,或許可以離開。一群人走,會被別人封堵,變成對方的囊中之物。——我認為,我們之中還有內鬼。而且,你是外人。所以,你要走,我可以幫你,隻幫你。”

“走?唉,我現在已經背了罵名,還能去哪兒?”

“我不希望你被一步步卷入楓葉山莊的恩怨。”

我低聲答:“事情本來是與我無關。我也不想多管閑事。但是,阿美叛變了,阿英死了。”

我低下頭,內心淒楚。

“阿英死了。難道你認為我還想獨自活在世界上?——世界,對我已經沒有了意義。未來,究竟是什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要複仇。”我越說越難過,“我一直回避著她的愛,我,我不是人。她,死了。阿英死了。我,我也不願意再活著!所以,我不怕救你,不怕背負罪名。因為罪名,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

話音未落,突然啪地一聲,我的臉上,挨了一掌。

“愚蠢,蠢得至極!”

我隻覺眼冒金星,頭腦一陣眩暈。臉上好似被辣椒油燙一樣刺痛。

洪可馨語氣輕蔑:“難道,這就是你們這些人的所謂的情。——在我這個被關在莊園的不諳世事的人看來,你的所作所為,隻不過是無法理解的愚蠢!哼,小藍說的對,你就是一個懦夫。”她性格矜持,舉止斯文,從不亂打人,此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罵人。

黑暗中不辨五指。她看不清我的臉,更看不到腫起的臉頰。但出手之後,我久久不吭聲,鼻中有聲。才發覺自己下手重了,心裏有些內疚,但她素來有傲氣,決不肯道歉。而這一下,也讓她受傷的手指疼痛難忍,再次流血。

“她活著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讓她死心。她死去了,希望你好好活著。你倒是來尋死!告訴你,這兒不是尋死的地方。”

我捂住臉,不說話。

“你隻不過在為自己的無能,自責而已!無能的東西!我們幹這行的,就這點承受力?”

她把手帕留給我。

“難道走這條路,你還沒準備好失去麼?”她說著,輕輕邁步走開。

“哼,要不是你畏畏縮縮,沒有聽鐵先生安排,及時轉會到楓葉山莊幫忙,山莊也不會遭災。你幹嘛不繼續藏在海港城?”

我心裏有氣,但又不敢對她發作。我用手帕塞住鼻孔,轉過頭,回敬洪可馨,“你從小,就生長在一個如監獄一樣的莊園裏,沒有朋友,更沒有喜歡的人,你受的,都是無情的,冰冷的教育。讓你變成一個絕情的人!”——“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情!”——“你就是一塊冰!你們莊園的人,根本就是無情的東西!”

我說了這些,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指責他人。

我以為洪可馨會生氣,可是,她聽了我的話,竟然沒有太多反應,隻是冰冷的回答:“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她走了幾步,躊躇片刻,回頭。

“我既然是楓葉山莊的指定繼承人,許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是去是留,無法讓自己來選擇。”她沉默片刻,“能和大家在一起,並肩戰鬥,死在一起,是我的榮幸。而你,真的,沒必要這麼做。你能決定你的路。你可以返回海港城,繼續過你的平靜的日子。”

我回答:“難道,你仍然把我當成一個懦夫?”她說:“難道不是麼?”她的口氣流露一股輕蔑,“不管你以前是怎樣,你的往事,我沒興趣知道。我隻知道,現在的你是怎樣。你看看你自己,和當日在楓葉山莊時的你,究竟有什麼差別?”

“一個讓人無法理解的,愚蠢的人。”

“師妹叛變。朋友的死。兄弟的離去。就讓你變成這樣,像個木頭。難道,你不是累贅麼?不是無能的人麼?——要是不想讓別人看輕自己。麻煩你拿出一些男子漢的氣概來!別整天一個人發呆,發愣!無精打采!雖然,我沒經曆過那麼多的事,可是,我從小就知道自己要堅強!”

我歎氣。“我難道想插足這些事麼?我還沒有找到那位姓白的女子,怎麼能就此離開?”

洪可馨停下腳步,說:“我們現在都陷入了重圍,如果你不介意告訴我為什麼要找她,我或許可以幫你。”

“真的?”

洪可馨轉過頭去。“我會騙你麼?”

“不會。”

“當日我在江城,恩師除了讓我去紅葉堂投靠師伯華伯,還交給我一樣東西。據說,是那位姓白的女子的母親所留。後來,東叔也讓我帶話給她,請她幫忙救小藍。我到了海港城,貪圖安逸,便把此事放下了。後來我去楓葉山莊搬救兵時,不料華伯已去世。”

洪可馨聽了,神色一慟。“她,她的母親,現在在哪兒?”

“十年前這位前輩就因鏡湖之戰去世了。唯一的女兒也不見了蹤影。她去世時,恩師,還有東將兄,我,師妹都在場。——現在我們生死難料,如果我有事,請你將來遇到她時,把這些話帶給她。”

“洪月琦前輩把一隻盒子留下了,請恩師代為轉交給這位白姑娘。那時候我才十六歲,親眼目睹了鏡湖之戰,也目睹了洪月琦前輩身亡。六年前,恩師遇害,這東西就轉交到了我手中了。”

我說完,不聞她回答。

黑暗中有輕微的抽泣聲。

“她是,是在哪兒死的?”

“在鏡湖附近的水月宮。”

我回答後,許久不聞對方吭聲。

“你怎麼了?你能幫我找到她麼?為什麼你在哭?是不是因為周喜兒陷害你?”

洪可馨不回答,喉嚨突然哽咽了。

我安慰說:“剛才你還說要我學會堅強。現在你自己倒是哭起來了。還說我懦弱。”

洪可馨一甩手,又給了我另一個耳光。我兩邊臉頰都腫起來了,隻覺這個女子不可理喻。她突然靠在岩石上,輕輕哭了起來。

“不肯帶話,也不要打人麼?”我揉著臉頰,低聲說,“不過,女孩子,破相是很難過的事。”

我悄悄藏在山頂崖壁旁,看看外麵的環境。

暴雨的幕簾下,即便就在十米外便什麼都看不到了。

我看看時間,此時其餘的人應該開始冒雨下山,上了事先準備好的橡皮筏,在山洪來臨前,渡過對岸,甩開對手的追擊了。

閃電交加,如無數利劍劈下對麵的山顛。

潑灑而落的暴雨,讓人看不清,聽不清身旁的一切。

洪可馨和我藏在岩石下的縫隙,躲避大雨。

“為什麼?周喜兒要把我們分在一起?難道她是故意要陷害我們?”

她沒有回答。

我以為她緊張得無法說話了,便不再問。

洪可馨收拾情緒,淡淡地問:“你害怕麼?老是說不怕,為什麼爬繩索的時候,總是打滑?明明就是手心嚇得冒汗。哼,裝英雄。可別成了狗熊。”

“要說不怕,是假話。不過,既然來了,就不能退縮。”

洪可馨說:“對不起,你不是累贅。可是,我希望你自己走。回到你的安樂窩去。”我搖頭。“我隻是為了對付黑嶽才和你連手。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們是朋友。或者我們是一夥的。所以也請你不要用命令的口氣指揮我。現在,我們的關係就是朋友而已。”

洪可馨聽了,怒目朝我一瞪。

我轉過頭,想:“洪可馨始終是個女孩子。和我這個她眼中的累贅在一起,當然會嫌我麻煩。”可是,我轉念又想,“她也有她的擔心處。”我也有些擔心起來,“要是我一個,我倒是不會怕。她是個沒有什麼經驗,連殺手資格也沒有的人。同時,又是重要人物。還是一個頑固,冷漠,裝老道的人。如果她有個萬一,我怎麼向大家交代。”

她說:“我明白,你還記著東叔的事。等這件事了結,再一起算。還是想想該怎麼離開這兒吧。”她的口氣有些不同,似乎冷漠中帶著哭腔。

我們兩人正在低聲聊著。突然,幾道光劃破天空,跟著轟隆幾聲。然後天空驟然一片白色。這是礦山的照明彈,用來在停電的夜晚救援使用。這光線無法穿透厚厚的水幕。四野依然朦朧一片。

我的手心滲出了冷汗,把槍柄也弄濕了。我不敢讓洪可馨知道,怕被她恥笑。我哪裏知道,洪可馨心裏更緊張,嚇得已經不敢哭泣了。

我們兩人被留在危險中,這滋味可不好受。我和陳強闖入敵營,也沒有這種害怕的感覺。也許,這是對兩個頭一回連手的人互信度的一種考驗吧。

我們正要離開,忽然發現周喜兒已經剪斷了繩索,把我們扔在懸崖上了。

“我就知道她會這麼幹。可是,我們該怎麼離開呢?”

洪可馨沉默不語,匍匐在岩石旁草叢裏,朝山坡的高處爬去。

突然,朝北去的方向傳來了槍聲。那正是楊東義和宋文茂撤退的方向。

洪可馨搖頭,說:“肯定是宋文茂。真是個牛脾氣的人。”

“楊東義冷麵無情,他們兩個搭配正好。”

“冷麵,恐怕沒冰雪冷吧。”我說。

她沒有理會我。

安靜了片刻,突然有人開槍向礦井外射擊。

槍聲近了,她準備還擊。

我急忙提槍警戒。

我小聲說:“那是試探的,千萬別開槍。”

槍聲停止後,對手的人開始朝河邊射擊,追擊。

為了讓大家順利突圍,斷後的人必須把對手都引向自己。

對岸突然一道光,穿過雨幕,光線瞬間被暴雨吞沒。跟著一聲爆炸傳來。

前麵岩石後腳步聲急促。這些埋伏的敵人,就在我們跟前不足十米處。我額頭冒出冷汗,剛才再往前一些,就要和他們肉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