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手表,還有十分鍾礦井內的六噸炸藥就要爆炸。
我們穿過岩石的夾縫,準備撤退。
洪可馨停下腳步,決定掉頭去給大家斷後。
“他們這樣對你,你還要管莊園的事?”我攔住她。
“喜兒姐姐有錯,不等於堂口有錯。不等於大家有錯。何況伯伯的事,也是我的事。他於我有恩。我不能這樣一走了之,讓對手乘機而入。”
“你真的,會把最後的一顆子彈,留給自己麼?”我把槍上膛,問。
“當然。”
洪可馨戴上礦燈,把一顆子彈塞入我的掌中,然後把楊東義留下的子彈,也塞了給我。
“你槍法不穩定,給你。”
我們兩人在岩石下避雨,安靜等待,待對手靠近再動手。
“我們走,不要管他們了。”
“走吧。”我不停地催促。
洪可馨搖頭。
“喜兒姐姐畢竟對我有照顧之恩。就算她要借對手的槍殺了我,我也會聽從她的吩咐。何況,這兒是伯伯的產業。你走吧,不要管我。”
一群對方在礦山雇用的安保打手,借著頭頂礦燈的光,扛著獵槍冒雨衝了上來。他們熟悉這片礦山,所以很快就來到我們跟前了。我匍匐著藏在岩石頂端,等他們靠近,用鐵棍一掃,把他們打下岩石深井去。
其餘的對手的腳步聲靠近了。
洪可馨有些控製不住情緒,突然舉起槍,向對方開槍射擊。那些人毫無防備,側翼突然被襲擊,頓時手忙腳亂,啞火了。
我們當了誘餌。幾十支槍發射的子彈都朝我們兩人瀉來。我們藏身石灰岩之後,根本無法探頭反擊。我們隻能借助頭頂礦燈的光線,矮身穿過石縫。再爬上岩石,換個地方朝他們射擊。然後,一路向山上撤退。
對手的頭目帶人衝過來了。
大雨中,那些打手用強光手電筒照射過來,不停揮舞著。
光線晃動,讓我無法瞄準。
他們慢慢圍攏過來。
我急忙換子彈。
洪可馨一心要和他們廝殺,似乎忘記了我們的目的是逃走。她的情緒似乎有些失控,一心要和對手同歸於盡。對於一個受過訓練的人來說,這是十分罕見的。
我匆忙去拽住她,把她拖回岩石後。
“鬆手,放開我。”
“你幹什麼?你不要命了?”
我以為她是因為缺乏經驗,所以導致情緒不穩,讓她靜下來。
此時,雨水下根本分不清敵友。雨中廝殺對雙方都是一種冒險。
前方的對手,也隻是胡亂開火。
他們忽然喊起來,說抓到了一個人。
原來周喜兒的手下隻顧自己撤退,讓旁人陷入困境。顧發孤身一人,被對手擒獲了。
我掩護洪可馨,一邊射擊,一邊向山上退。
我們抵達山上的岩台。身邊一麵是懸崖,一麵是河水。後無退路,前是對手。我們被包圍了。頭頂子彈的呼嘯聲,四處亂竄,打在岩石上,碎石飛濺。
我無暇恐懼,隻想保護身邊這位毫無經驗的小姐兒趕緊離開這兒。
我們的子彈漸漸用光。對手卻不急於進攻,想消耗掉我們全部的彈藥。
我在槍聲停頓的間歇。從石縫中向外爬去。瞄準一個靠近的敵人,一槍打飛了他。再扣扳機,卻沒了子彈。
我轉身撤退,大雨中不辨方向,和對手突然迎麵撞上了。我把槍投擲過去,打在對手臉上,再撲過去用石塊向對手猛擊。我們兩人滾倒在泥水中。對手衝了過來,大聲呼喊,舉槍瞄準。緊接著一陣激烈的槍聲和著子彈呼嘯聲潑灑了過來,打在石頭上,流彈四處飛濺。雨水裏,分不清哪個是自己人,哪個是對手。一個太歲的手下,臥倒不及,身體頓時成了馬蜂窩。
我和對手在岩石縫隙中肉搏。
“可馨,快走!”
洪可馨用刀刺入對手的肩頭,可是一動刀,看到血,反而嚇到了自己,忘了自己該幹什麼。我打暈了掙紮的對手,再補了幾刀。
這些對手的衣裝和清龍會的完全不同,身上穿的是職業防水攀岩裝備,似乎是黑嶽的手下。是來趁機搶東西及消滅所有人的。這裏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太歲的手下。我急忙脫下他們的製服,把洪可馨準備好的防水外套,穿到他們的身上,然後倒扣起來,塞入一顆手榴彈。我把製服換上,再給洪可馨一件。讓她偽裝成對方。洪可馨搖頭拒絕了,就是不肯穿,寧死不穿。
我們兩人艱難地順著岩石溝壑爬上山崖。
子彈紛紛撕裂著無邊的雨幕,在頭頂亂竄。
對方頭頂的礦燈的光,四處閃動著。
我們兩人在大雨和泥濘中艱難地爬過岩石,朝山上後撤。
前麵有腳步聲,我舉起匕首和衝來的對手互相對砍起來。暴雨如注。我連連刺倒幾個敵人。“快走,走啊。”我的腿,突然拌到地上的屍體。我摔倒後,抄起石塊,砸在對手頭上。我們開始了肉搏。雖然大家都練過,但在這黑夜暴雨中,都隻能混亂的廝殺。對手誤傷了自己人。我的手臂也被劃了一刀。紛亂中,我竟然沒覺得疼痛。
我和洪可馨被包圍了。我們沒了子彈,陷入孤立無援的絕境。
槍聲在耳旁激烈的響起。
岩石山地勢險要。我們依據地勢,緊緊守住。對手一時半會也不上來。
雖然我們慢慢的與對手周旋,但也無法和對手抗衡太久。
漸漸的,奪來的子彈也快打光了。
洪可馨說:“炸藥就快爆炸了。”
我沒聽她的,扛起槍,繼續還擊。“你先走吧。我斷後。”
“要走一塊走。”
我們漸漸撤到一天生橋上。雨水,雲霧纏在一起。這裏距離水麵,不知道有多高。
對手從兩麵圍困而來。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早知道,周喜兒不會放過我們,會利用一切方法對付我們。可是,沒料到,她竟然會借敵人的手去除掉我們。
洪可馨讓我先過橋,下山接應。
我跑到對麵山腰,卻發現洪可馨沒有跟來。
“不好。沒時間了。她是讓我自己逃生!——她把對手引到礦山山頂,是要跟對手同歸於盡!”
暴雨中,我看到對手朝山上追去了。
礦井的炸藥快爆炸了。
我猶豫片刻,急忙上山。
洪可馨衝到懸崖旁,被包圍了。她打光了所有的子彈,隻能用匕首與他們肉搏。我從身後襲擊了敵人。朦朧中,看到洪可馨用盡了最後的子彈,落入懸崖下的溪流深潭中。我有些猶豫,在猛烈的礦井的爆炸中,也跟著跳了下去。
頭頂轟隆幾響,一片爆炸聲中,人聲慘叫。
我在混亂中喝了幾口水,雙手在身邊亂抓,卻沒有發現洪可馨的蹤影。我浮出水麵,看到水麵漂浮著洪可馨的雨衣外套。我潛入水裏,繼續摸索,終於抓住洪可馨,緊緊拽著,浮出水麵。
我發現她不動了。原來她在跳下懸崖深潭時,因為中槍,無法調整姿勢,然後被水拍擊,暈了過去。
頭頂暴雨如注,燈光照落。我在水下向前潛了一段,藏入水旁石縫中。
我用身體護著她,藏在凸出的岩石之下。
四周一片漆黑。
頭頂有光照下。
對手知道我們在下麵,卻下不來。
他們紛紛從山崖的小路向小河邊摸索前行。他們搜捕人,會安設口袋等人鑽進去,看似沒有人的可以撤退的路,其實是布滿了包圍。本來,洪可馨製定了許多的撤離路線,避開這種陷阱,但大雨裏,混亂中,哪裏分得清東西南北。而且,身邊四處亂竄的子彈,好似一睹牆,也不是想往哪兒走都可以的。
我無暇細想,急忙把她肺部的水清理掉。過了一會,她終於醒來了。
她看我半身在水裏,緊緊的抱著她,看著她,有些詫異。
我鬆開手。
她忍著疼痛,說:“走。順流走。可以離開這兒。快走。”
我背著她淌水而行,草叢下有一個礦山的小排汙洞,我矮身走了進去,取出一根鎂光棒,用牙齒咬掉蓋子,拉燃了,借助光線,躬身向內走去。這通道越往裏就越寬大,抵達巷道後,前方是個路口,一個指示牌上寫著一些字。這裏的礦山的巷道錯綜複雜,有利於與對手周旋。如今後有追兵,不能久留,如果不趁著雨勢突圍,天亮後就算有翅膀也飛不走了。
我順著紙張和路牌的指引,順著岩洞向前走,這巷道狹窄,地勢也頗複雜。約莫走了十來分鍾,腳下的礦石水緩緩向前流動。我沿著水流向前走,在閃爍的光線中,來到洞口,向外一瞧,水麵竟然遺留著一個充氣橡皮筏。
橡皮筏上有一個小小的急救箱。
我低聲喊了喊洪可馨,搖晃了幾下,不聞她回答,低頭一看,突然發現自己手臂上一道血在流淌。
我拿了紗布,匆忙給她包紮。
我的肩頭,背心,也多處受傷了。我放下她,包紮身上傷口。
我來回走了幾步,發現沙地上腳印淩亂。
我一瞧,認出一個腳印是周喜兒的皮鞋留下的。順著腳印走去,來到橡皮筏旁,發現一側的地麵上竟然有一些殘餘的塑料袋和幾個塑料桶。我打開塑料桶一瞧,一陣惡臭撲鼻而來,竟然是毒品的化工原材料。想來是高賜從這巷道離開時遺落的。
休息一會,天色漸漸亮了,雨水也小了。我把洪可馨放下橡皮筏,劃動船槳,趁著夜幕掩護,向下遊飄去。
當晚,楊東義和宋文茂冒雨向北突圍。
楊東義久經戰陣,在野地裏摸爬滾打,野外經驗十分豐富,說:“我們朝大山深處走,這樣,突圍的機會會大很多。”宋文茂搖頭,“這麼做,很危險。這裏的山勢太險峻。在暴雨中攀崖很危險,隨時會掉入山穀。”
“不,我就是要利用危險來脫身。”
山下槍聲響起,越來越密集。
王文秀等人,已經渡過了小河。周喜兒等人,也朝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大家向會合點走去。
楊東義背著安全繩和工具,艱難的冒雨徒手爬上山崖,安設好安全扣。
混亂中,宋文茂剛栓好掛鉤,發現礦山有槍聲,猶豫了,要回去救人,“你走吧。我要回去救他們。周喜兒設置陷阱,要害死大家。”
楊東義說:“不行。那樣隻會毀掉整個計劃。陷阱的事你別擔心,文秀兄自會處置。”
宋文茂不聽。
楊東義攔住他,“不,不要去。戰場就是這樣。我們要的是最後的成功。有人走出去,才是勝利。”他用壓縮空氣槍把繩索撓鉤打到對麵山崖,把掛鉤交給宋文茂,“你回去,隻會貿然送死。你要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你的職責不是去當拯救隊。”
他雖這麼說,但也不禁回頭望。
在水霧交織中,他們都看不清山下的形勢了。
楊東義默默禱祝,“希望每個人都能平安離開。”
“你決定吧。”宋文茂咬牙說。
他們在暴雨中順著繩索,橫越了百米寬的山崖,離開礦區,朝山外的深山老林去了。
對手追來,隻能望崖興歎。
王文秀等人冒著雨,一路突圍。奪了一輛對手的車,換了他們的衣服,也朝公路駛去了。
程雪如和程俊則去七星寨會合點。
潮濕的空氣,低沉的遊移著,仿佛是流動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