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3)

大地沉沉,山色籠在濃濃的霧靄之中。

山頂的礦井高塔,也被濃霧包裹,好似披著紗的巨人。

濃霧下,黑色礦石的縫隙的長草倒掛著露水。

露水中倒映著一個黑色世界。

一個朦朧的影子,順水漂來,越來越近。

充氣橡皮筏順著礦山的藍黑色水流漂流,隱入一帶如袖雲霧中。

這濃霧,掩蓋了前路,讓人分不清方向,但卻也成了天然的屏障。

我隻覺滿口都是鐵鏽的氣味,十分難受,但借著水流之助,我很快擺脫了對手。

我把洪可馨扶上岸,低頭一看,才發現她的軀幹中了兩槍,傷口發紫,彈頭有毒。除此之外,手臂,腹部,都受了不輕的傷。鮮血染紅了白色的肌膚。我暗暗擔心,可是追兵在後,除了盡快逃走,又無暇去多想什麼。

經過水壩,繼續依靠橡皮筏順著臭水河漂流。

水麵上陣陣惡臭傳來。河岸四處都是礦山汙染的痕跡。我急忙用袖子捂住鼻子,用破布塞住她的鼻孔。

水灣四處都是被礦物汙染過的黑色的荊棘,在霧氣中,姿態詭異,好似許多敵人。

進入急流險灘,橡皮筏被順流急速衝下。

一夜大雨,小河水上漲,淹沒了兩旁的礁石。我努力用塑料槳控製橡皮筏,經過激流,掠過險彎,飄行了許久,水麵漸漸舒緩了一些。

日光仍未浮現。天地沉沉。

我看到村落的影子,努力把橡皮筏劃向岸邊。

橡皮筏擱淺在小河邊的水泵房下。

我朝四周查看,同門和對手都不見了蹤影。

天地一片靜謐,反而讓人渾身不自在。

我背起她,踏入水中,踉蹌涉水上了岸。

那飽含礦物的汙水一沾傷口,刺骨般痛傳來,這汙水不但有毒,也讓傷口極易感染。

我咬牙前行,山巔飄來一片雨簾,雨水灑在我的額頭,衝走我滿身的五顏六色的礦物臭水。

我把她放在竹林下暫時避雨,然後脫下外衣,蓋在她的身上,休息片刻,繼續背起她,順著田間竹籬小徑艱難的朝前走去。

我在泥濘的道路上吃力趕路,不慎踩在滑石上,身子一歪,急忙用手撐地,才沒有倒下,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農耕拖拉機的小車輪上。

她醒了,神誌迷糊,眉頭間流露痛苦的神色。

遠處傳來犬吠聲。一隊人拉著犬順著溪流搜尋而來。

我背起她繼續前行,道路被小溪截斷了,水上沒有橋。我卷起褲腿,涉險踏上前方溪流中的小水壩。很快,水流已經淹沒我的腰。流動的水在水壩後轟鳴著卷起浪頭。我小心翼翼,咬緊牙關,背起她,走過了急流中的石礅。

我來到樹林中,看到李衛也在踉蹌逃生,十分狼狽。兩個對手在後緊緊追趕。

我心裏掙紮著,不知道該不該出手,但猶豫再四,還是救了他,開槍打倒了追擊的人。

他手臂負傷,看到我們,有些詫異,說:“你們,你們?”

“放心,我們沒有被炸死。”

“——你快走吧。我們朝對麵走。引開他們。不管過去的恩怨是怎樣。今天,我們都曾立誓協助對方。既然說了,就要做到。”

李衛說:“少假惺惺。”他對華伯耿耿於懷,恨烏及屋,對我們有成見,掙紮著,爬過河岸,鑽入一片林地中,一路走一路罵,“媽的周喜兒,騙我去七星寨會合。拿我當誘餌。幾乎把老子害死!”

我藏身竹林,稍稍休息。

我們繼續繞到走,忽然發現地上躺著一人,低頭一看竟然是程俊。

他已經中彈昏迷。

程雪如從樹後出來,看看我:“你們還在這兒?我們在會合點遭到暗算,剛衝出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言難盡,會合點是陷阱。你們趕緊走吧。”她有些惆悵,“我會對他們說,你們已經被對手害死了。今後再也別回來了。好自為之。”說著背起程俊,向前走去。

我向另一個方向逃去。

小河河水湍急,漩渦飄動。我用竹竿試了一下,水深恰好及腰。

小河旁傳來了汽艇的引擎聲,對手快到了。

我半身濕透,渾身是汙漬,血跡,但顧不得許多,立刻背著洪可馨,趟入河水,小心翼翼的過河,登岸。洪可馨醒來了,突然看到前麵的人群。我捂住她的嘴,藏身樹林後的溝渠下。

前方土丘旁,聚集了一群人。

大誌被他們抓住,呂萬舉起槍逼問洪可馨的下落。

洪可馨奮力掙紮,要去救人,被我拉住。

我背起洪可馨,朝平野走去。

前方石礅下一水壩,因水位上漲,已經成了小瀑布了。如果落足時沒踏中石礅,就要被水衝走。

我涉險渡河,若是我一個,必然無法站穩,不過背上洪可馨,倒是增加了重量,讓我僥幸渡河。

我上岸不久,霸刀帶人追到小河旁。

此時上遊的洪水到了,水漲起來了,他們隻能望河興歎。

我穿過一片桃樹林,終於在一片籬笆旁看到了鄉間土路。可是昨夜暴雨如注,路麵一片泥濘,四處是水窪。我沒走幾步,腿陷入泥漿中,舉步維艱。前方天空雲層低垂,雨水掛在雲梢頭,落下零星的幾點。

大雨眼看就要落下。

有一隊人朝這邊走來。身後,七星幫的人也在趕來。我們已經進退無路。

我猶豫著,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洪可馨歎氣。

我安慰她:“沒事的,我們衝出來了。你再忍耐一下,我帶你回去找包德。”她搖頭,“不,回去是死路一條。——走,自己,走。你是一堂之首,沒必要,為了我這樣一個負罪的人而涉險。”我擔心被對手包圍,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又不能昧著良心,丟下她不管。

“自己,走。不要,管我。走一個,就是,勝利。”她吃力地說。我想起她的絕情,冷漠,對東叔的死無動於衷,內心的憤怒再次燃起,想把她扔在這兒,任其自生自滅。

小河上傳來船的汽笛聲,追兵就要到了。我走出幾步,一回頭,看到她的痛苦神色,終究不忍心。“罷了,雖然你無情,但我不可無義。大家一起出來,怎麼能一個回去。再說了,什麼一堂之首,隻是虛名罷了,能活著才是真。”

“不管你恨我也好,討厭我也罷。就當還個人情吧。”我把她抱起,邊走邊自言自語。“早勸你遠離莊園,遠走高飛,你不聽我的話。現在,落的這個下場。你後悔麼?”

洪可馨搖頭,“不,伯伯對我有恩。我不能置身事外。丟下大家不管。”

“你少說幾句吧。”

矮丘陵後一道黑煙滾滾而來。

我朝汽笛聲傳來的方向走去,吃力地爬上丘陵,向遠處一望,自礦山內綿延而來的鐵軌上果然有火車。這小型火車是給這片山麓的礦山運送礦石的,速度非常緩慢,就似在鐵軌上爬行。

一堆堆黑色礦石在貨箱中如一座座矮山。

我走到鐵路旁,帶著洪可馨,爬上丘陵旁的鐵路天橋,扶著她,在小火車經過時跳到車廂裏。

我把洪可馨放下,靠坐在散貨車廂的礦石堆旁,利用車廂掩護。

火車緩緩的前行。路邊兩列樹木擋住了視野。

我不敢鬆懈,舉著槍,靠在火車車廂警戒。

不久,小火車在車站停下了。

這是個礦石外運的中轉站。站牌寫著“七星鎮”。車站裏停靠了好幾列運貨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