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王府,迎客廳,五人分席盤坐。
蕭聲慷慨,琴瑟柔和,歌舞豔麗,美人羞花。
左王一句話,卻讓人把這歡快的宴會給打斷了。
“什麼!天築衛八十萬鐵騎此行就是為了送死!”一名武官驚駭莫名,直身而起,滿桌的珍饈被撞翻一地。
左王揮揮手,歌舞奏樂躬身告退,待侍的仆從快速的將場麵清理,很快,又是一桌豐膳盛上。
左王指著那依舊站立的漢子一通笑罵:“赤黑,你現在怎麼說都是五兵部的中郎將,沉穩些,有點城府,有點大臣氣概,別老是那麼一驚一乍的。”
中郎將的官職可大可小,一般賜予外人的,不過虛銜,但五兵部之中的中郎將,卻掌有監督軍政、評定功績、調令升遷的大權。
赤黑人如其名,麵紅體黑,一看就是個軍中漢子。
“我的左王啊,那可不是八十萬牛羊,是我等的兄弟手足啊!”來著冀州草原的赤黑憨直熱情,忽聞八十萬軍中手足赴死,心中悲涼。
左王沒說話,倒是赤黑身旁的一名將軍開口道:“赤黑,今日這八十萬天築衛乃我等開路之先鋒,一旦功成,便是我將門英魂,享萬世香火供奉,不虧!”
“唐肅老兒,就你喜歡拿自己部下頂缸,最是陰險不過”赤黑頹坐於地上,他是個粗人,這種官場裏彎彎繞繞的玩意實在看不懂,也不願懂。
左王這才端起酒杯說道:“天下承平日久,自太上康平二十七年以來,出征十萬眾以上的大戰,隻有兩次,一為昔年德皇子犯惡逆,二為前朝餘孽的楊邑叛亂。”
“三十六年,整整三紀,五兵部被文人排擠,各軍衛受世族刁難。至武德三年,老大人仙逝,太尉之職空置,距今已十五載。”
“十五載啊,軍費一削再削,軍士裁了又裁,九千萬九州神衛,削減至今不到五千萬。泰王於青陽的一個莊子就駐有四千九百精兵,名下四十八個莊子,隻需一呼之間,便可召集二十萬軍士。再裁下去,誰來駐守這煌煌江山,誰來拱衛這億萬黃土。”
“聖上受小人蒙蔽,文人都在誇耀武德盛世,想著放馬南山。殊不知,除豫州外,天下八州廿四衛,對分封當地的諸侯,根基深厚的世族早已無力遏製,隻能自保。”
又一名將軍說道:“王黨頑固,隻盼繼承大統,無視江山弊痼。漢黨天真,九州官員大多出自世族,妄想以士統天下,穩固江山,豈不知那正是豪族大姓所想,當他們的子孫遍布九州各部,便是他們瓜分皇朝的時候。”
最後,唐肅將赤黑扶起,又替他斟上一杯酒道:“八十萬軍士此去,就是讓世人看看將門的熱血與膽量。便是那煌煌太荒之主,文官們隻顧歌讚頌楊,各豪族唯恐觸怒其爪,隻有我將門,還記得這守土之責。”
“天築衛此去,將門必複起!我等,當為壯士送行!”
赤黑無奈,卻也不得不接受將門遭到打壓的現實,隻得嚴麵肅胸襟,拱杯祭英靈,瓊香灑滿地,苦澀湧上心。
韓百宸一聲吩咐,老漢生招呼著,所有異獸都降落到地上,而且放緩了速度,慢慢的在戈壁上行進,如同一支尋常商隊,被真正的商隊遠遠圍觀。
看了不少書,又把天狐叫過來詢問一陣,韓百宸對裏邊的彎彎道道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
既然被人當成了道具,那就有做道具的覺悟,從人家頭頂“呼”的一下飛過去算什麼事。
玩心大起的韓百宸覺得十分有趣,有趣的九州大地,有趣的九州世人,有趣的奇怪想法。
保守的王黨,激進的夏黨,求變的漢黨,還未見識九州的朝堂工臣,韓百宸就已對那些袞袞諸公了如指掌。
那本《九州誌》如同一部實時記載的史書,九州發生的事跡都會自動記述其上,十分詳盡,且還附帶評論,相當客觀,仿佛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態俯瞰九州。
韓百宸仰頭觀天,對這視九州為螻蟻的上位者同樣覺得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