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巷:尋找夢開始的地方(1 / 3)

一、走近詩人戴望舒

戴望舒(1905—1950),筆名有戴夢鷗、江恩、艾昂甫等。生於浙江杭州。中國現代著名詩人。1926年同施蟄存、杜衡創辦《瓔珞》旬刊,在創刊號上發表處女詩作《凝淚出門》和譯魏爾倫的詩。1928年與施蟄存、杜衡、馮雪峰一起創辦《文學工場》。1929年4月,第一本詩集《我的記憶》出版,其中就收有著名的《雨巷》。

戴望舒是現代詩派的旗手。戴望舒的詩與20世紀20年代臻於高潮的英語係的現代主義詩的重“知性”不盡相同,他的詩主情,情是他的詩的骨子。盡管他很快就拋開了浪漫派,而傾向於象征派,甚至後來還傾心於後期象征派,但他的詩一直有浪漫主義的情愫。番草在紀念戴望舒的文章中曾說,當時他們那一批詩人所喜愛的詩,是兼有浪漫主義的情愫與象征主義的意象。

詩歌名作有《雨巷》《尋夢者》《樂園鳥》等。

《雨巷》是戴望舒的成名作和前期的代表作,於1928年8月發表於葉聖陶主編的《小說月報》,後收入1929年4月出版的戴望舒的第一本詩集《我的記憶》。

《雨巷》因其流暢的用韻和古典的音樂美,曾被盛讚為“替新詩的音節開了一個新紀元”;從中我們也能看到新月派“三美”主張對詩人的影響。

這首詩寫於1927年夏天。戴望舒創作此詩之時,全國正處於白色恐怖之中,詩人因曾參加進步活動而不得不避居於鬆江友人家中,在孤寂中咀嚼著大革命失敗後的幻滅與痛苦,心中充滿了迷惘的情緒和朦朧的希望。《雨巷》一詩就是詩人此時心情的表現,也是當時部分知識分子普遍情懷的折射,其中交織著失望和希望、幻滅和追求的雙重情調。

《尋夢者》與《樂園鳥》,基本上都能體現出詩人同樣的情緒走向:仍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彷徨、憂傷,仍是在精神的困境中作困獸之鬥,期待著有一天能從“永恒的苦役”中突圍而出。

《我的記憶》中,記憶是詩人的朋友,它幾乎無處不在,筆杆上、粉盒上,酒瓶上、詩稿上……但無論在哪兒,它都忠實於自己。有美好的記憶固然好,但如果以記憶為伴,豈不很苦惱啊?詩人沒有說出自己的苦悶與煩惱,但看似輕鬆的筆墨,卻帶著幾多沉重。

《我用殘損的手掌》是詩人被保釋出來後寫的詩作,帶著對敵人滿腔的憤怒,表現了鐵蹄踐踏下祖國河山的破碎景象,在回憶與現實中表達了對美好家園的呼喚和向往。這首詩指出了中國版圖下的獨特的那一塊——解放區的魅力,引領詩人想象她的美麗,“太陽”“春”如此美好的詞彙都用以形容那裏的狀態,詩人認為,那才是永恒的中國。詩人由低沉而走向激昂,由悲觀而變為樂觀,因為,曙光就在那裏,指引著前行的方向!

《夜行者》以細膩的筆觸,勾勒了一個畫麵,表達的是夜行的人孤獨的情緒。詩人深刻地傳達的是近乎每個人都可能遇到的感情,因此該詩富有的張力足以穿越時空,似乎是說你,也似乎是在說他。

二、風景雖好,卻不屬於我

(一)《雨巷》——那悠長的風景

詩歌描繪了一幅梅雨時節江南小巷的陰沉圖景,借此構成了一個富有濃重象征色彩的抒情意境。

在詩中,詩人把當時黑暗陰沉的社會現實暗喻為悠長狹窄而寂寥的“雨巷”,沒有陽光,也沒有生機和活氣。而抒情主人公“我”就是在這樣的雨巷中孤獨地ㄔ亍著的彷徨者。“我”在孤寂中仍懷著對美好理想和希望的憧憬與追求。詩中“丁香一樣的姑娘”就是這種美好理想的象征。但是,這種美好的理想又是渺茫的、難以實現的。這種心態,正是大革命失敗後一部分有所追求的青年知識分子在政治低壓下因找不到出路而陷於惶惑迷惘心境的真實反映。

《雨巷》在藝術上的一個重要特色是運用了象征主義的方法抒情。戴望舒早期的創作明顯地接受了19世紀末法國詩歌中崛起的法國象征派的影響,他特別注意挖掘詩歌暗示隱喻的功能,在象征性的形象和意境中抒情。《雨巷》體現了這種藝術上的特點。詩裏那撐著油紙傘的詩人,那寂寥悠長的雨巷,那像夢一般飄過有著丁香一般憂愁的姑娘,並非真實生活本身的具體寫照,而是充滿象征意味的抒情形象。我們不一定能夠具體說出這些形象所指的全部內容,但我們可以體味這些形象所抒發的朦朧的詩意。那個社會現實的氣氛,那片寂寞徘徊的心境,那種追求而不可得的希望,在《雨巷》描寫的形象裏,是既明白又朦朧,既確定又飄忽地展示在讀者眼前。

(二)《尋夢者》——不倦的追逐

《尋夢者》中塑造的不屈不撓的、以生命為代價來換取夢想實現的“尋夢者”形象,是詩人所代表的一部分現代知識分子當時情緒的集中體現,他們有自己的“夢”。雖然詩人並不明確地知道這“夢”的確切指向和清晰內涵,但它代表著人生的光明、希望和一切的美好:“它有天上的雲雨聲,/它有海上的風濤聲,/它會使你的心沉醉。”並堅信“把它在海水裏養九年,/把它在天水裏養九年”,經過不懈地、堅韌地追求和探索之後,“夢會開出花來的,/夢會開出嬌妍的花來的。”雖然是“在你已衰老了的時候”,但一定要有“夢”,一定要堅信這“夢”之“花”的“開綻”。這是一個執於理想,且不曾妥協的形象。這個孤獨執著的追夢人形象,代表了當時部分現代知識分子在失望中掙紮、在痛苦裏求索,既憂鬱彷徨又不懈追求的典型心態。

這首詩藝術構思的特點是:將現代人的“尋夢”思緒寄寓在一個“尋找金色的貝”的民間故事裏,一虛一實,巧妙地交織為一體。

《尋夢者》是詩人內心世界的形象寫照,也是一個群體精神與靈魂的深刻自白。它用美麗的象征意象唱出了美麗的尋夢者靈魂的歌。這支美麗的歌告訴我一個人生的真諦:任何美好理想的實現,任何事業成功的獲取,必須付出人的一生追求的艱苦代價;你的夢“開出嬌豔的花”來的時候,正是“在你已衰老了的時候”。

(三)《樂園鳥》——耕耘過的樂土,如今怎樣了

詩中那隻不倦地飛行的“樂園鳥”,是詩人自身心靈的外化,是主觀情緒的客體對應物。同樣要表達對於人生理想的苦苦追尋,《樂園鳥》依舊沿襲了《尋夢者》將主體情感投射於具體物象的藝術手法,同樣采用了親切自然的心靈對話的方式,以抒情主體對“樂園鳥”的“五問”,承續著屈原詩歌精神中的“天問”,完成了現代知識分子主體的心靈自審和情感自剖。

在《樂園鳥》的創作中,詩人敏感地尋找到了中西文化兩方在此處的精神契合點——都體現出人類對理想的執著探索和不懈追求,以及要達到理想的彼岸人類必將經受的重重艱難和痛苦。中西文化精神就這樣被詩人成功地整合起來,詩的意境擴大了。然而,“自從亞當,夏娃被逐後”,人類費盡心力想要重返的那片天堂、樂土,“已荒蕪到怎樣了?”詩人對理想彼岸的真誠向往,又產生了疑問:自己所追尋的,是否就是那光明的前途?到達彼岸是否一定幸福?詩歌因此更富於深刻的現代意味。

(四)《我的記憶》——一個“朋友”

1929年,以本詩為題的詩集《我的記憶》出版,成為該年度詩壇的一大盛事。這首詩歌是詩人出獄後的作品,一改《雨巷》的風格,在詩歌探索上開掘出了一條嶄新的道路。詩人自己很看重這首詩歌,甚至超過了《雨巷》。

這首詩歌拋棄“雨巷”的風格,表現在語言上,顯得更為靈活,注重精神實質的表達,采用近似散文風格的特點表達,語句不似此前所作新詩的齊整,而是參差錯落的,流動於期間的是內涵的美。還表現在另一個方麵,那就是詩人注重社會現實,增強了作品的現實性。

這種在新詩創作上的探索,在當時得到了廣泛的肯定。當時的詩歌創作背景是,新月派詩歌格律似乎進入了一個瓶頸,適應不了新詩發展的需要,某種程度上構成了對詩歌發展的阻礙。詩人們展開過討論,而戴望舒的《我的記憶》回答了這個問題,並指明了新詩發展的又一個方向。杜衡是主張寫無定型的自由詩的,他對戴望舒《我的記憶》體現的散文化的處理很是稱道,認為戴望舒創作了舒卷自如、淳樸自然的《我的記憶》一詩後,“找到了一條浩浩蕩蕩的大路”(杜衡《望舒草·序》)。

發出這樣聲音的不隻杜衡一人,著名詩人艾青也持相同的觀點。艾青吸收並發展了戴望舒關於新詩的見解,提出了自由體詩的散文美問題:“我說詩的散文美,說的就是口語美。這個主張並不是我的發明,戴望舒寫《我的記憶》時就這樣做了。戴望舒的那首詩是口語化的,詩裏沒有韻腳,但念起來和諧。”

由此可見戴望舒與《我的記憶》對詩歌發展的影響之功。

記憶,是人的一種追憶往昔的情感方式,也是一種體驗。詩人利用擬人的修辭手法,使記憶具象化了。把“記憶”比擬為“我”的“老朋友”,能忠實於“我”,但由於這首詩歌隱藏了“我”自己的私情,所以,能產生廣泛的共鳴,似乎每一個人讀的時候都將自己的記憶植入其中了。勾起的記憶不是某個人的,有的記憶甚至是一代人的。這首詩歌的魅力之一就是抒發情感內涵所具有的普遍性。

《我的記憶》開啟了上個世紀30年代的新詩風,意義和影響都是深遠的。

(五)《我用殘損的手掌》——撫摩破碎的山河

1942年4月,詩人在香港參加了抗日運動,結果被投入監獄。在監獄裏,詩人遭受了嚴刑拷打。同年7月,詩人獲保釋。自己身心受到的傷害,讓詩人聯想到祖國河山同樣遭受類似的經曆,感慨於外族侵略,更加重了對祖國和人民的同情與愛憐之心。帶著這樣的思索和情感,詩人寫下了這首詩。

抗日戰爭時期,祖國河山遭到侵略者的踐踏,百姓生活境遇悲慘。詩人目睹這一切,也有自己的體驗。詩歌用虛實結合的辦法將切身感受用語言表達了出來。

撫摩祖國河山寸土,心潮澎湃,從北到南,那破碎的情景無不讓詩人憤慨萬千。在手掌掠過的地方,時而憶起未遭踐踏時的美好景象,對比描寫,更激起詩人對敵人的怒火。值得一提的是,詩歌裏有一個地方很令其陶醉與向往,那就是解放區。雖然詩人未親曆,但從解放區傳出的消息與聲音,足以讓詩人感受到那裏的光亮與溫度。

一個詩人,能形成自己的風格是不容易的。如果總能以新的姿態繼續向前,而不囿於既有的成績,更是難能可貴了。戴望舒就是現代詩歌領域裏這樣獨特的一個,甚至在詩壇上頗受爭議。

盡管早期他就獲得“雨巷詩人”的桂冠,但詩人並沒有藏於自己的精神家園裏,並沒有因此而封鎖自己詩歌的境界。我們從其後期的作品中,看到了詩人走出憂鬱的努力,看到詩人越來越走近現實,從而創造出那麼多詩界奇葩,朵朵都那麼讓人驚異。

《我用殘損的手掌》被認為是戴詩中“最有意義”的,主要是因為表達了對祖國和人民的深沉的愛。這個時候,它已經脫離了“雨巷”裏的狀態,完全是嶄新的境界了。

閱讀這首詩,也可以參閱同期詩人創作的《獄中題壁》。作為新詩的瑰寶,同樣綻放出愛國主義的光彩。

(六)《夜行者》——以夜為伴的天涯之旅

雖然《夜行者》沒有詩人創作的《雨巷》或《我的記憶》等有名,但因為其在詩人眾多詩篇中特別富有某些內涵,值得我們品讀。

閱讀這首詩,可以結合詩人的《單戀者》和《尋夢者》等來欣賞,放在一個小背景下,能夠更深刻地把握詩人的美學主張與情境內涵。這樣的好處是可以把一些信息連綴起來,因為詩人在詩與詩之間也許有內在的關聯,由於我們割裂開欣賞的時候,會失去那種聯係,把握起來就不那麼到位了。盡管我們也承認詩歌單篇是獨立的,但從總體上把握詩人的情感,這樣的做法也是可以的。比如《單戀者》寫道:“我覺得我是在單戀著,但是我不知道是戀著誰:是一個在迷茫的煙水中的國土嗎?是一枝在靜默中零落的花嗎?是一位我記不起的陌路麗人嗎?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的胸膨脹著,而我的心將悸動著,像在初戀中。/在煩倦的時候,我常是暗裏的街頭的躑躅者,我走遍了囂嚷的酒場。我不想回去,好像在尋找著什麼。飄來一練媚眼或是塞滿一耳膩語,那是常有的事。/但是我會低聲說:‘不是你!’然後踉踉蹌蹌地又走向他處。人們稱我為‘夜行人’,盡便吧,這在我是一樣的;真的,我是一個寂寞的夜行人,而且又是一個可憐的單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