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7日,四川保路同誌會成立,並推舉諮議局議長蒲殿俊為會長,副議長羅綸為副會長。2000人的成立大會一致推舉85歲的翰林院編修伍肇齡為帶隊人,並抬著伍老爺子擁到了四川總督府,憤怒地批駁四國借款合同,散發《保路同誌會宣言書》。

護理四川總督王人文一聽老編修伍肇齡來了,頓時嚇壞了,這個伍肇齡是道光皇帝一朝的進士,在翰林院待了幾十年,又在四川的書院教書育人幾十年,門生故吏滿天下,有“天下翰林皆後輩,蜀中名士半門生”的美譽。看見老爺子被鄉紳們攙扶著、拄著拐棍,王人文趕緊上前一步,攙扶著伍肇齡。伍肇齡義憤填膺地將四川保路同誌會的抗議書遞給王人文。

王人文笑臉相陪,聽伍肇齡斷斷續續地訴說,老爺子嗡嗡地嘮叨了兩個時辰,聽著聽著,王人文的眼角也落下了淚花。老爺子可是85歲的老翰林了,還在為了鐵路義憤填膺,圍在伍肇齡身邊的紳民個個垂淚。送走了伍肇齡,王人文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挑燈研究四國銀行的借款合同,還真研究出問題來了,他立即提筆寫了一份彈劾盛宣懷的報告——《粵漢、川漢鐵路借款合同喪權辱國並請治郵傳部尚書盛宣懷誤國治罪折》。

王人文在報告中指出:“十餘年慘不忍聞所謂瓜分之謠傳,於此將合力以實踐,稍有識者,讀此合同,無不痛哭流涕。”[64]王人文還從法理上對盛宣懷勾結度支部部長載澤進行了批駁。本該經四川省諮議局商討,再提交資政院討論的重大議案,被責任內閣在違背憲政大法的情況下直接越過並作出決議,這種做法武斷地強奸了民權民意。四川總督王人文這份石破天驚的奏折迅速得到在京四川籍官員的強烈支持。此時的盛宣懷依然認為,這一切還在自己預想的控製範圍之內。

老翰林伍肇齡回家也沒有閑著,還積極地給保路同誌會出點子,建議保路同誌會將四川總督王人文的折子以及官員們的行動以新聞報道的方式向全川的老百姓公布。《蜀報》的新聞一出,全川嘩然,四川142個州縣的工人、農民、學生和市民紛紛投身於保路運動之中,保路同誌會的會員不到10天就發展到10萬人。

在危機時刻,王人文站在了人民那一邊。攝政王載灃氣得咬牙切齒,立即下令將護理四川總督王人文就地撤職,命駐藏大臣趙爾豐調任四川總督。這位趙爾豐一直在四川、雲南一帶鎮壓會黨、土司的起義叛亂。趙爾豐看了王人文之前的奏疏後,對這位前任佩服有加。

7月31日,載灃嚴令趙爾豐解散包括保路同誌會在內的各種群眾組織,趙爾豐不但沒有遵循載灃的皇命,反而以總督身份兩次參加川漢鐵路的股東大會,在會上高度表揚了四川人民的鬥爭精神。8月24日,川漢鐵路特別股東大會正在熱火朝天地討論罷市罷課遊行的問題,已經被免掉一切官職的王人文敲開了股東大會的門,會場人員一看王人文到來,就集體起立鼓掌歡迎這位因幫老百姓叫屈而被捋了總督頂子的父母官。

8月25日,成都滿大街皆是舉著光緒皇帝靈位的遊行群眾。兩天之後的8月27日,載灃嚴令趙爾豐鎮壓遊行者,趙爾豐電告載灃以兵力不足進行推諉。直到9月4日,趙爾豐不僅連抗四道皇命,還上書載灃要求嚴懲盛宣懷,修改合同。趙爾豐希望朝廷能跟四川的集會群眾進行公開談判。鐵路大臣端方站出來,指責趙爾豐辦事不力,竭力支持盛宣懷的鐵路國有政策,還一個勁兒地在載灃耳朵邊鼓噪,要像處置王人文一樣,捋了趙爾豐的頂子。

湖廣總督瑞澄也鼓噪要出兵鎮壓,這一下子更讓端方嫉妒,直奔湖北插手新軍,期冀載灃捋了趙爾豐的官帽,讓自己帶領新軍入川鎮壓。

9月7日,四川總督趙爾豐既擔心端方入川,也不敢再一次違抗朝廷命令,便決定誘捕諮議局正、副議長蒲殿俊、羅綸,以及保路同誌會和川路股東會的負責人。[65]全川嘩然,總督府外跪滿了請願的群眾,趙爾豐下令軍警向手無寸鐵的群眾開槍,當場打死30多人。當晚,保路同誌會的成員曹篤和朱國琛連夜裁截木板數百塊,上寫“趙爾豐先捕蒲羅,後剿四川,各地同誌速起自保自救”字樣,然後將木板塗上桐油,投入江中,順流而下,木板水電報迅速在四川南部、東部地區流傳開來。

1911年10月24日下午1點45分,大清帝國責任內閣資政院召開第二次會議。議員牟琳和易宗夔將嚴懲盛宣懷的提案提交會議討論。兩位議員輪番上陣,控訴盛宣懷在法律跟政治大義上的失敗,為一己私利而引發武裝暴動。兩位議員強烈要求政府仿效漢景帝腰斬晁錯的果斷決策,將盛宣懷“明正典刑”,殺他一人而謝天下蒼生。[66]